霹雳仙剑上的光芒不住扩散浓烈,犹如一簇熊熊燃烧的火焰,在三丈方圆内猎猎呼啸。看来燃灯居士是要施展他的绝技“星火燎原诀”,众人无不屏息凝神,拭目以待。
反观楚望天,好整以暇地伫立花心之上,手执玉扇负在身后,微合的眼睛里露出悠然自得的目光,完全没把对方石破天惊的御剑诀放在心上。
燃灯居士深吸一口气,低喝道:“咄!”风云乍生,云岚变色,霹雳仙剑与他身躯合为一体,化作一束浩荡汹涌的滚滚烈焰,万丈红光遮蔽云空,间或有团团惊雷爆裂炸响,直射楚望天。
楚望天巍然不动,衣衫被罡风吹得上下翻舞,可他的双手依旧背负身后,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霹雳仙剑由五丈而三丈,由三丈迫近至两丈,凌厉奔腾的剑气,与弥漫的光澜跌宕起伏,已是近在眼前。
可楚望天就像有意等死一般,还是一动不动!
燃灯居士愈发弄不清楚望天在搞什么鬼,霹雳仙剑破风裂空,再进丈许,已至楚望天胸前。
楚望天忽然双目一闭,低声传音入秘道:“居士请吧!”胸膛朝前一挺,送向剑锋。
燃灯居士虽不明白楚望天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可情急之中来不及思索,拧身飞退,真气回纳,剑锋更是努力朝楚望天头顶上方偏转而出。
然而就在此时,楚望天双目猛张,爆出一缕精光,背后玉扇挥洒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叮”的敲击在仙剑之上。
燃灯居士正在回收真气,仓促变招,已全无防范。楚望天玉扇中的魔气破剑而入,与他自家的真气一同倒涌进体内经脉,直震得胸口郁闷难当,丹田真气流窜,身躯一荡,挟着霹雳仙剑飘飞开去。
变故起于兔走鹘落之间,许多人都未能看清,只当是楚望天修为超凡入圣,竟在一招之间,轻而易举的破解了燃灯居士的“星火燎原诀”,都是一阵惊叹。
燃灯居士翻身飘落,强压住体内乱窜的真气,又羞又怒,勃然道:“楚老魔,你卑鄙!”
楚望天哈哈一笑,依旧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回答道:“燃灯居士,你这么说可就没道理了。老夫站在这里受下你一击,又有哪点违反了你我事前的约定?”
燃灯居士一张犹如童婴的面庞气得血红,却说不出话来,宽大的袍袖不停颤动,显是心里愤怒到了极点。
楚望天道:“其实稍后阁下也可施展与老夫同样的法子应对,老夫也不会指责阁下剽窃模仿。你看如何?”
这摆明就是挤兑燃灯居士。燃灯居士一点头,道:“老夫一时失算,无话可说。楚老魔,我这便来受你一招!”
楚望天嘿嘿笑道:“如此老夫便不再矫情客气,居士请上花心。”大袖一拂,迈步走向燃灯居士站立的位置。
燃灯居士怒目相视,一言不发与楚望天错身而过,一面调匀真气,一面朝花心走去。
他的脚步刚要迈上花心,突然听见有人朗声道:“居士留步,不要再中楚老魔的毒计!”
一道身影,从古灿身边的坐席里凌空飞起,在空中轻盈一折,冉冉落在了莲台之上。
燃灯居士略一打量,只见来人一身布衣,小眼睛,塌鼻子,面貌甚是陌生,忍不住问道:“请问这位小友,老夫与楚老魔定下花心之战,不知你有何见教?”
那人微微一笑,道:“居士若是踏上花心,只怕再也不可能活着走下来了。”
燃灯居士微微变色,问道:“小友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人转头望向楚望天,冷冷道:“楚老魔,你还要让我替阁下说出其中毒计么?”
楚望天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来人,猛然一声惊咦,玉扇指着对方,叫道:“原来是你!”
来人伸手在脸上一抹,一张人皮面具已拿在手中,朗声笑道:“楚老魔,你总算认出丁某来了!”
“丁原!”
一时,惊讶的呼叫声此起彼伏,响起在心斋池的每个角落。
盛年看着身边兴奋得乱跳乱叫、双手挥舞的农冰衣,喜道:“这个家伙,总算露面了,一出来就搅了楚望天的好事。”
年旃嘴里喃喃骂道:“格老子的,老子还当这小子想当一辈子缩头乌龟呢。嘿嘿!”
毕虎与桑土公兴奋的你打我一拳,我擂你一下,喜笑颜开。
楚望天的神色迅速恢复镇定,若无其事的舒展袍袖,朝花心方向一掸。
丁原冷笑一声道:“要毁尸灭迹么?”左拳轰出,与楚望天的袖风一交,砰然有声。他右袖里探出一束乌光,正是伏魔八宝中的举火烧天棍。
乌黑的棍子在花心上空激射出一蓬火星,如花雨般飘落,空气里顿时响起“丝丝”的脆响,爆起一簇簇幽蓝火焰,散发出一股淡淡的腥臭。
燃灯居士恍然大悟,怒不可遏道:“好你个楚老魔,一而再、再而三的暗施如此阴损的手段加害老夫,今日你我不死不休!”
丁原道:“居士,你方才受了楚望天暗算,已负了不轻的内伤,这一阵还是让丁某接下。楚望天害死姬师叔,不手刃此人,我丁原枉为男儿!”
姬雪雁侍立在九真师太身后,含情凝望终于现身的爱郎,回想当日情景,禁不住热泪盈眶,心潮起伏,悄然抬袖擦拭。
楚望天嘴角含着一丝冷笑,道:“好小子,上次你我小镇筷战未见胜负,老夫今日便再来领教高明!”
丁原漠然一笑,并没有立即动手的意思,说道:“楚望天,你方才与燃灯居士激战一场,虽未大伤元气,可真气耗损也是不少。丁某行事顶天立地,光明磊落,绝不占你半点便宜。你可用一炷香的工夫恢复,若嫌不够只管提出,丁某在旁静候就是!”
楚望天被丁原凛然气势所夺,居然说不出半句反驳之辞,更不敢托大拒绝对方的提议。
幸好此时,有个令他绝想不到的人替他解围。
从北面的莲台之上掠出一人,寒声道:“丁原,你先赢过老婆子我再说。万一阁下死在楚老魔的掌下,凌老魔的血仇,我却向谁去报?”
蓝婆婆声到人到,横亘在丁原与楚望天之间。
燃灯居士赶紧出言道:“蓝岛主,丁原何时又杀死了凌云霄?”
蓝婆婆厉笑道:“这点丁原心里最清楚,老婆子此来蓬莱,就是要为凌老魔讨还公道!”
突听一个小姑娘快言快语清脆的叫道:“蓝婆婆,凌老爷子分明是凌云鹤率人所杀,你当日也在场目睹,怎可转口诬陷丁大哥?”
丁原向农冰衣一摆手道:“冰儿莫要着急,是非曲直,终有水落石出之时。蓝婆婆,你说丁某暗害了凌老爷子,丁某也无意多说,只想请你见一个人。”
蓝婆婆随口问道:“谁?”
丁原抬手一指,道:“就是他!”
从古灿身后缓缓站起一人,摇头苦笑道:“小兄弟,你这么快便把老夫供了出来,实在太不够意思。”
这人话音落入端坐冰宫莲台上的凌云羽耳中,立时面色大变,转首望向身边之人。那绝色女子朝他微微摇头,没有说话。
丁原笑道:“没办法,老爷子。你要是再不露面,只怕蓝婆婆就要轰碎在下的脑袋了。”
那人哈哈一笑,也依样用手在脸上一抹除去面具,大步走近,道:“蓝婆子,你瞧清楚老夫是谁?”
蓝婆婆眼神直直的盯着那人的脸,失声道:“不可能,凌老魔,你…你不是死了么?是老婆子我亲手把你葬下的。”
此时,脸露惊讶之色的不仅是蓝婆婆一人,凌云羽、农冰衣、年旃等人也大惑不解,想不通死去多时的凌云霄,又怎会复活还阳。
原来当日凌云霄在冰崖遇袭,临危之际,暗自凝聚一缕真元潜伏心脉之内,虽然身上的经脉几乎被全数震断,身体已经完全失去了生命的症候,还被蓝婆婆放入酒缸埋到了雪下,但其实却是假死。
那冰天雪地里,缸中烈酒迅速冻结,凌云霄潜伏的真元渐渐释放,以冰宫的独门绝学“凝雪铸灵”的心法洗髓易经,整整一日一夜,才捡回了一条性命。
既然冰宫已起大变,他索性隐匿踪迹,化明为暗,潜入宫中探察,碰巧救出了遇险的年旃与古大先生,随后又将丁原、苏芷玉救到了冰窟之中疗伤。
此后,凌云霄便悄悄回返冰宫,联络上雪原八皓,追查冰宫哗变之谜。奈何始终没有找到黑衣杀手藏身的地方。
再后来他传书谈禹,让丁原等人不要再闯冰宫以免节外生枝,又在洞外逗留半晌观望动静,不料亦见着苏芷玉与丁原先后黯然离去。
凌云霄知道丁原伤势未愈,暗中缀了下去,果遇见丁原火毒发作,于是现身相救。两人见面后商议一夜,定下平乱大计,丁原才托谈禹向盛年捎信。
事实上前两日,丁原与凌云霄乔装改扮,混在古灿所率领的漠北大队人马里,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了仙山。一直等到刚才,楚望天设下忘情水毒,企图暗算燃灯居士,这才相继露面。
此中过程千折百转,非寥寥数语所能言尽,却教姬雪雁、农冰衣等人着实担心了许多天。
这刻,见丁原安然无恙的站在场中,大家的心情无异于雨过天晴见彩虹。
凌云霄笑道:“老夫若不死上一次,又怎瞒得过那群忘恩负义的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