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看,他认出来来人是礼部侍郎彭宾,曾也是几社的一员。
交际广就是好,随处可以预见熟人,他连忙躬身行礼道:“前来拜见宗相,被拦在门外了。”
彭宾哪敢接他的礼节,闪身避开道:“你这可是折杀我了。”他本想带方以智进门,但听说他来拜见宗茂,脸色为难道:“宗相威严,我去尚书台传个信,方先生且候片刻。”
方以智笑道:“不急,不急”心中暗自嘀咕。他在国子监躲了半年,没有与朝堂诸臣交往,万万没想到宗茂之威,竟至如此。
守卫见两位布衣与礼部侍郎是熟人,才放心大胆的去尚书台通报。
彭宾重新坐进轿子,悠悠哉哉晃进尚书省的大门。
黄宗羲冷笑道:“宗茂的架子真大啊,连礼部侍郎也不敢作保。”
守卫听见他说话,的脸色都变了,这一次,方以智没有反驳他。
等了一盏茶的功夫,从里面出来一个侍从,老远便拱手行礼:“方先生,丞相有请。”
李大庆见有人出来接了,朝方以智施礼道:“方先生先进去,我就候在外面。”
“多谢”
方以智拉了一把黄宗羲,随接人的侍从往尚书省里走去。
几人在路上都不说话,在尚书台门口又等了一刻钟,黄宗羲所有的不耐烦都写在脸上。
终于有人前来通告:“丞相有请。”
两人走进安静的尚书台,沿途见到的大小官吏都是脚步匆匆,神色专注。就是这里在统治着整个帝国,迄今为止,据方以智所知,皇帝还没有驳回过宗茂一条奏折。
众人看见的宗茂,永远是忙的不可开交的宗茂,他正处于人生精力旺盛的时候。
侍从将二人领入书台,方以智与黄宗羲都是躬身朝宗茂行礼。他们有前明进士的功名,按照大周新律,前明的功名可以延续,他们有权见官不跪。
宗茂命侍从上座,笑道:“密之,你再不在我眼前出现,我都想不起来你了。”他没有看黄宗羲,丞相没必要强迫自己给不喜欢的人笑脸。
方以智同样用玩笑话答复:“相国,陛下多半也觉得如此吧,所以命我来尚书台。”与他比,黄宗羲与人打交道就是个十足的蠢才。
“陛下的批复已经送到尚书台了”宗茂转身从身后的架子上拿出厚厚的一沓公文:“这是内侍根据密之的奏折拟出来的章程,命尚书台实施。”
他把公文递过来,道:“两位的身份特殊,不在朝堂为官,这份章程请两位在尚书台阅完,不能走。”
方以智双手接过来。
“密之以为科考改制公告天下,无需朝廷出钱也能把书院办遍天下。但就像当年东林书院一样,书院拿了谁的钱,就会被谁左右,所以书院还是要归于朝廷管辖。”宗茂指着自己的桌子,说:“官学就设在尚书台,由密之专筹,户部和各地官府都能拨下银子。”
陛下的决定本不是如此,但他硬是说服了陛下。
“科考改制,陛下同意了你的说法,六年后以策论和格物各占一半。”
黄宗羲刚做出要说话的姿态,方以智暗中拉了拉他的衣袖:“陛下和相国目光长远,密之受教了。”
“密之,你真不要为官?”宗茂笑的很阴险,“官学才是天下的根本,私学可存,但要想改变天下习气,唯靠官学。就像你知道科考的威力,又何必掩耳盗铃。”
方以智心中矛盾之极,丞相不能容忍书院脱离了尚书台的控制。
宗茂道:“陛下已经同意了你的主张,难道你相信别人能把你想做的事情做好吗?”
方以智不再轻松,也无法伪装的轻松。
“你好好想想,我本有其他人选可担此重任,但陛下说这件事唯交给你做,他才放心。能得陛下如此信任的,我再没见到第二个人了。”
这回黄宗羲也不想说话了。
要么此事归尚书台管,要么他们被排除在外,这就是丞相的决定。方以智明白了,陛下不直接召见他,而是让他们来尚书台,说明陛下已经做出了决断,他不是不可或缺的人。
他突然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的坚持是那么幼稚,他比身边的黄宗羲还要幼稚。
“拿朝廷的钱,利用朝廷的威严,做自己的事?真是愚蠢啊。”
宗茂说出最后一句话:“密之,陛下让我传话,命你思考十天,十天后他要召见你。还有,透露给你一个好消息,皇长子准备在十月完婚。”
方以智明白了,皇长子完婚挑了个好时候,复社在打压和拉拢下要烟消云散了吧。一切就像一张大网罩在天下,前朝的把持天下话语权的士林突然变得如此渺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