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是百年来蒙古勇士最大的耻辱,他或许应该失望,当年以十万之众纵横河朔,视金国百万雄兵如无物,铁骑奔流,西域数十万人马土崩瓦解的军团,竟然被怯懦的南朝所击溃,这些口中含着饴糖的纨绔少年,居然直面自己的大军而予以击溃,何时蒙古军已经堕落到这样的地步。但这个时候蒙哥却突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从统一大漠开始,蒙古人的胃口越来越大,要了草原上百姓,又要林木中百姓,打了西夏,又打金国,向西征程万里,灭国无数,甚至有些被灭的国家蒙哥都叫不出它们的名字,向南屡伐南朝,蒙古人就似一匹永远在追逐着猎物的苍狼,虽然奔跑从未停息,但随着帝国越来越富庶,国家越来越强大,内心深处总有一个声音在呼唤着,停下来,停下来吧,好好的享受征战带来的财富和温柔,远离那些鲜血和头颅,远离永不停歇的远征。
惰性就像是蜘蛛网一样慢慢的在帝国中生长,渐渐使得帝国的行动变得滞涩,最终使得整个帝国完全动弹不得,在南征之前,蒙哥就已经感觉到这种惰性的阻碍,应该说是,蒙古人身上的惰性已经明显到足以让他们的大汗察觉,下令征召弘吉剌部的男子参加远征,弘吉剌部就以各种匪夷所思的理由推脱,下令讨伐造反的林木中百姓,二千精锐的塔塔儿勇士只到了北海边上,还没有见到远窜的敌人的面就以大捷回奏。每一个微小的细节,每一个不经意的举动。都在告诉着穹庐中的大汗,蒙古人累了,需要休息了,他们也需要安享富贵,不再在风霜中打熬气力,不要每天渔猎求生,去过一些真正的上等人的日子。
上承三代的勇武精进,自然没有蒙古人敢公开提出这个想法,所以蒙哥得以再度纠集起空前的大军,进行这次浩大的征南,他可以想象,以这次的惨败为契机,会有多少蒙古的勋贵族长叫着要罢兵止戈,学着南朝使者的话说什么永享太平,而再度征召南征军队的时候,那些受损严重的部落又会有多少真正积极的相应。登基以来,蒙哥觉得自己简直无时无刻不在和这种惰性战斗着,和忽必烈的暗中较量仿佛都退居第二位。自然,这一次空前的惨败会让忽必烈找到趁机发难的机会,回到北方之后,必然面临着和这位能干的兄弟之间的一场残酷较量,不,不只是忽必烈,还有在和林蠢蠢欲动的阿里不哥,远在波斯未还的旭烈兀,乃至拔都,察合台叔父和窝阔台叔父的子孙,还有那些表面恭顺的汉人、女真人、党项人、吐蕃人、高丽人、康里人、畏兀儿人,不知道会生出怎样的心思。但他却在最心底里有一种轻松的感觉,从此之后,再也不必和蒙古人的惰性斗争了,因为经此惨败,蒙古人至少二十年之内不会再有南征的实力,蒙哥可以一心一意的用全部精力来平定他这史上从未有过的辽阔疆土中的种种大小问题。
他发现耶律铸带着一些契丹歩卒匆匆赶来的时候,也略有一丝惊讶,他以为就算是耶律铸感念自己给予高官的恩德不肯离去的话,他手下的契丹人必然是争先奔逃的,大汗惊讶的问道:“为什么你手下的契丹人还没有逃走?”
耶律铸单膝跪地,大声说道:“契丹失国百年,契丹一族被金狗欺压,几乎灭族,全是仗了成吉思汗的恩德,才能重振铁骑雄风,跟随大汗东征西讨,让契丹人荣耀倍增,如今只有蒙古强盛,契丹人才能幸福安康,大汗若败,契丹人死无葬身之地,若是如此,今日逃得一条性命又有何用?”
围在耶律铸周围的契丹士卒们,听了主将这番话语,不约而同的都高声唱了起来:“契丹的家在云沙中,契丹的花儿别样红,滚滚的铁车原上走,美丽的姑娘纵声歌,一匹马,一张弓,走遍草原秋与冬,没有大汗的恩泽哟,怎能逃脱金国的牢笼,契丹男子身形健,不惧铁箭和刀锋,哪里有大汗的敌人,契丹人就向着哪里猛攻,不踏破敌人的头颅,不算是草原的英雄!”
“好,好得很!”蒙哥哈哈大笑:“耶律铸,我现在封你为契丹十路行军万户,带领契丹的好男子们前去阻击郑云鸣!等我回到和林之后,马上封你为辽王,让你统御辽东土地人民!”
任谁都明白,这个时候的许诺不过是镜花水月而已,面对滚滚而来的宋朝大军,谁能担保自己全身而退,但蒙哥既然许诺下了,就算耶律铸战死,他的子孙后代的富贵也是保下了,契丹战士纵声欢呼,举起手中的兵刃摇动着朝着前方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