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这些懊丧的水手和岸上的宋军四下搜寻蒙哥的时候,这位已经孑然一身的君主悄悄的游出半里有余,看着四下无人,偷偷踏上岸来,望见西面数十步距离处有一株柳树,粗壮高大,一个壮汉两手都合抱不住,蒙哥现在急需要的是有片刻歇息的时间,这一路颠簸逃命,他的体力和精力早就消耗殆尽了,哪怕是前行百步也觉得分外艰难,好在他并不像窝阔台汗一样身躯肥胖,不然说不定早就已经被敌人捉住了。
他跌跌撞撞的奔到柳树下,转身靠在树干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这柳树无人料理,枝桠极为繁密,比起中都城外官道上那外形美观的一排排柳树简直就像是一株树立在大江边的妖魔鬼怪。但蒙哥对此是毫不在意的,他甚至觉得在这里遇到柳树是长生天的保佑,当年成吉思汗起于微末,被其义弟札木合邀击于半路,全赖中道有一片红柳林可以作为掩护,这场蒙古人人人皆知的红柳林之战,不单让铁木真氏的脱大难,而且让札木合氏的威望顿挫,不久之后王罕就决心与铁木真联合而舍弃了札木合。所以柳树实则是蒙古民族的福报。
这一次,是不是依然是蒙古大汗能够成功脱逃的福报呢?
蒙哥勉勉强强的站起身子,他每每听到郝经对忽必烈讲中原故事,一方战败之后,多半是只身奔逃,他这一次是真真正正的匹马奔逃,此时但要随便遇上一支宋朝的小部队,自己自由束手就擒的份儿。此乃是非之地,不可久留,他需要尽快离开此地,江北的蒙古军拼命渗透了数百艘船只到江南来,沿江一定还有船只可以渡江。
蒙哥突然觉得后心一凉,他本能的低下头来看了看,雪亮的枪尖已经透出了胸甲,他瞪大了眼睛,扭头看了看,身后是一个浑身发抖的少年,战战兢兢的握着枪柄,头戴着老式的锅式头盔,年轻的眼睛里都是惶恐和紧张。
他勉强转过身子,那小兵见他还能行动,吓得慌忙弃了长枪,哆哆嗦嗦的想从腰间拔出腰刀出来,但却怎么也拔不出来,其实这年轻的士兵过于紧张,已经将战前的训练忘得干净,这个时候只要抓紧长枪将它从蒙哥后心中拔出来,蒙哥马上就会伤口破裂而死。
蒙古大汗蒙哥猛的喷出一口鲜血,血沫飞溅到那宋兵脸上,厉声喝道:“那思南思人,报上名字!”
那少年吓得向后退了两步,鼓起了勇气颤抖着声音说道:“我我是鄂州土兵北营守兵王小乙,今今日叫你死的瞑目”
蒙哥又猛的咳出两口血,喝道:“是谁教你在这里埋伏!”
王小乙心神略定,大着胆子咬牙说道:“我我爹爹妈妈都是死在蒙古人手里,今日蒙古人吃了败仗,怎么能不来报仇!”
“荒谬!”蒙哥喘着气喝道:“打仗无非就是杀人和抢东西,不然打仗干什么!一个勇士怎么能从背后下手偷袭!”
他正身坐下,用最后的力气挺直了身躯:“拔出你的刀,当着我的面把我的头颅砍下来去献给郑云鸣,告诉他,蒙古大汗并没有死在一个胆小鬼手上!”
王小乙哆嗦了一下,随即大声说道:“我才不信!不要以为冒充虏酋就能活命!贼鞑子,老实把首级拿来吧!”说罢,他举起手中雪亮的腰刀,朝着蒙哥的脖颈一刀劈了下去。
郑云鸣纵马缓步行进在原野中,各部兵马的捷报雪片一般飞来,向督视相公告捷的使者在青罗伞下排起了长队,阵斩多少首级,生捉杀死百户千户已经不足以成为重要的功劳,目前已经归报获得首级的至少就有五个万户,还有三名万户被生擒,缴获的骏马、衣甲、旗帜、金鼓、兵器、仪仗不计其数,粮秣辎重堆积如山,光是看着军卒们身上挂着各种各样从蒙古军尸体上搜刮来的珠宝就足以明了此次大胜的空前程度,漠北的游牧部族以牛马为私产,其余值钱的物件大半随身携带,所以身边珍宝甚多。即便是他们已经成为了世界上第一富强的大国,但草原上的积习还是难以改正,大宋国内早就传说杀死一名蒙古兵所能得到的,比三年当兵的军饷还要多,虽然郑云鸣不愿意承认,但这些实际才是宋兵奋勇作战的最直接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