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修打量着殿内的情况,宋丰晕倒在一旁还没醒,卢夫人人事不知,雍氏背着手,智珠在握,小天子脸上挂着泪,眼神却已经冰冷,看向他的目光中愤怒多于希望,真让人不敢相信,刚才那个抱着他的腿哭得昏天黑地的孩子就是他。
是父子又如何,不是父子又如何,谁要抢他的皇位,他就杀谁。
刘修暗自叹了一口气,他已经走入了牛角尖,嘉德殿的那个御座是他无法割舍的寄托,食髓知味,坐上了,就再也下不来,哪怕他还远远没有尝过君临天下的真正滋味。
只是一点点,就足以让他无法忘怀。至高无上的皇位,果然是一个诱人的东西,难怪古往今来,为了这个宝座,父杀子,子弑父,兄弟相残,争得面红耳赤,头破血流,甚至争得天下动荡,民庶不安。
这就是一副毒药,一副堪比海洛因的毒药,让人痴迷,让人疯狂,让人沉迷其中不能自拔,让人害人害死,最后与之共亡。
刘修忽然有些意兴阑珊,一心想改变历史,可是最后能自己的儿子都改变不了,一个人的努力,在巨大的利益面前根本不堪一击。他低下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良久无语。
小天子看着他,忽然又升起了一线希望,声音也变得温和了许多:“阿爹,不要再坚持了。我们父子携手,不仅袁绍可灭,冀州可平。假以数年,新政在全国推行,积聚了更多的国力。我们还可以做得更多,我们的功业可以超过秦皇汉武。阿爹,你听我的吧。我可以做个明君,你也可以做个名臣,如果你觉得父拜子不妥,我可以赐你剑履上殿,称臣不名,或者,我可以称你为仲父,做个一个之下。万人之上的王……”
刘修突然抬起头,冰冷的目光让小天子嘎然而止。小天子看着他,忽然觉得彻体生寒,他知道,刘修已经拒绝了他的建议,哪怕付出自己的性命,也不肯让他继续在那个位置上坐下去。至于他是不相信他的话。还是其他的原因,这已经不重要了。
“我非常好奇,就算你不想杀我,这个妖人会不会听你的。她能杀丈夫,能杀儿子。还能把孙子当成要挟的把柄,你这个弟子又算得什么?前有檀石槐死在落日原,现在有卢夫人在你面前,你有什么资本肯定,你就不会成为下一个被她当成奉献给大道的祭品。和被她杀掉的那些人相比,你又哪算根葱。”
小天子眉毛一挑,刚要说话,随即又意识到了什么,冷笑一声道:“我和师尊之间的事情,就不劳阿爹操心了。阿爹如果想离间我们,还是趁早死了这份心,有这个时间,你不如想想我的提议。外面还有那么多大臣等着呢,时间拖得太久了,可不太好。”
刘修无声的一笑,小天子不是卢夫人,也不是雍氏,他的心思转得非常快,一下子就识破了他的用心。他面不改色,又接着说道:“那我想问你一句,你杀了我,又怎么向天下人交待,你觉得你这样的实力吗?”
小天子咬着嘴唇,低下头,想了想,又道:“你想错了,我从来没有想过杀你。”
“真是不容易,难得你还有点父子情。”刘修冷笑道,语气中的讥讽之意不言而喻。
“我知道你不信我,你不相信大父是自己摔下去的,你不相信太后的死与我无关,你也许也不相信我们是父子,你也许对我眷念父子之情不屑一顾。可是我不能杀你,这里面当然有如何稳定局面的考虑,但更多的是,我真……”他顿了顿,一字一句的说道:“把你当成父亲,我不会弑父。”
“可是你让这个妖人杀了太后。”
“她不是我母亲!”小天子忽然暴怒起来,像只受伤的野兽低声咆哮起来,他伸出手臂,指着殿外:“我的母亲在外面,可怜的她到现在还不知真相,她还不知道她的丈夫要杀死她的儿子,她还把仇人的女儿当成自己的女儿疼爱,却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何等的痛苦。你不知道太后从来没有把我当儿子看,她的眼中只有阿和,你不知道每次当我看到阿和靠在你的身边,我是何等的痛苦……”
小天子泪如雨下,声音嘶哑,双眼通红,简直要喷出火来。他又指着刘修,厉声喝道:“你真以为她是倚重你,信任你?不,她只是想把自己的女儿变成皇后,让宋家永保富贵,她夺走了你的儿子,又要回了自己的女儿,你呢?你剩下什么?你从一开始就被她利用,到现在还顽固的要替她讨个公道。公道公道,我的公道在哪里?你以为我不想和自己的父母在一起,像阿业他们一样受你的教诲,哪怕是被你责骂?”
小天子拍打着自己的胸口,气喘吁吁,怒不可遏。
刘修也沉默了,他感受到了小天子的愤怒,他也相信他是真的伤心,面对他的绝望,他不知道怎么去面对,原有的计划在这一刹那似乎显得那么的荒谬。
“说完了没有?”雍氏走过来,打断了小天子的哭诉,饶有兴趣的看看他:“不错,只有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