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文扬见众人取笑那个穷秀才,觉得无趣,就沿着热闹的道路朝前面继续走去,但见前面不远处大街上,一对男女正在自己门户前争吵,引得无数闲人驻足观看。
那女的在大街上呜呜的哭,男的劝道:“算了罢,今天是元宵节,我又做完生意回来,待要和你吃一桌合家欢。怎么饭也没有酒也没有,左一把鼻涕右一把眼泪?难道鼻涕、眼泪可以当做接风筵席不成?”
女的且哭且骂道:“你这千刀剐万刀割的,今年出门到镇江,足足十来个月,只寄得三两四钱的家用,老娘写信向你要钱,你的回信总是一味唐塞,说什么远道寄银不便,待到元宵回来一并面交。现在你回来了,钱在那里呢?拢总只有一副被褥,一个衣包,打开看时,两身千补百衲的短衫裤,一身七穿八洞的棉袄棉裤,三钱光景的碎银,四百十六文制钱,其他一些也没有。问你可有什么家用带回?你说只有此数,天杀的啊!巴巴的望你回来,竹篮子提水落了一个空。这几个老钱,养一只猫儿都养不活,你有什么面皮回来吃合家欢啊!”
男的道:“狗剩,你见了爹爹也不叫一声,和你一年不见了,你又长了许多。快快过来,替你爹爹搥一下背,你爹爹又要香香你的面孔。”
女的喝道:“狗剩,休要理他,不许替他捶背,也不许给他香面孔!有钱是你的爹,没钱只是一只老王八。”
男的道:“你不许我吃合家欢,又不许儿子亲近我。徒自在这大街上吵闹多丢人。不如进了屋里去再说!”
女的横道:“进什么屋子?没钱你今天就休想跨进门口一步!”
男的叹道:“这也不能。那也不能,活在世上也乏味了,给我一把刀,待我自刎了罢。”
女的道:“你休吓我,你要自刎你自去取刀。”男的道:“刀上死不成,待我绳上死了罢。”
女的道:“你要死你自去寻绳。”
男的道:“待我解下一条裤带罢。裤带在这里,托你替我穿在梁上,挽一个圈儿。”
女的道:“挽个圈儿倒不妨。但是你自要觅死,怨不得我。”
男的道:“谁来怨你?这条裤带付与你罢。”
女的道:“取来……”
周围其他人则指指点点,都在说女人心狠。
柳文扬听到这里,乱摇着头儿,暗想道:“这妇人太狠心了,如果那丈夫真的上吊,岂不晦气。”
才想到这里,忽听得女的失声惊呼:“这一串都是金戒……”
“指”字没有说出,已被男的喝止了,连连埋怨道:“这里是大街。休得大声呼叫!”女的急忙拉了男人进屋。
周围人看得目瞪口呆。
进了屋,那女的低声问道:“怎么裤带上面系这一串好东西?”
男的道:“财不露白。远道归来只得用这方法,使歹人不疑我囊橐扩盈。”
女的道:“哥哥,方才和你开开顽笑,并不当真。哥哥,我立马给你做饭,好好吃一顿合家欢!”
那孩子也是很欢喜的喊道:“爹爹,你香了我的面孔以后才教我捶你的背呢,还是捶你的背后才来香我的面孔呢?”
外面站立的柳文扬不禁莞尔,大明这世道还是有趣啊,男女百姓的生活更是多姿多彩。
他这边莞尔,那边小童明月忽然大叫道:“快看,少爷,有花灯!”
花灯不是到处都有,有什么好奇怪的。
柳文扬诧异间,朝前看去,却是一群人在河流中放花灯。
此刻,那河流中到处是漂流着的荷花灯,莲花灯,相比之下,竟然还有人在祈福放孔明灯,那些孔明灯摇摇摆摆升空,犹如繁星点点。
其中,有一只还未放的孔明灯,竟然有小牛犊般大小,这不仅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也让柳文扬来了兴趣,于是就带着小童明月走过去细看。
只见那大的孔明灯前,站着两人,一个是白发苍苍的老婆子,一个是年轻后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