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分属两个不同派系,本应泾渭分明。胡宗宪虽然属于严党,德行有亏,但是良心无愧,这也是海瑞愿意相信胡宗宪的原因。
胡宗宪也意识到今天说得话有些多了,他冲海瑞行了一礼,转身便要离开。但是走了几步又回过身来:“海知县,本部堂还有一事想要请教。听闻治下出现倭寇,海知县依然能如此安坐,不知有何凭借?”
虽然胡宗宪已经急调苏州卫兵前去救援华亭县,但是能不能来得及谁都不好说,海瑞作为父母官竟然一点都不着急,是他没有将治下百姓的生死放在心中,还是说海瑞早已经做好了安排,有恃无恐?
如果是前者,胡宗宪会看轻海瑞,一个父母官却对百姓的死活置若罔闻,即便再清廉也只是沽名钓誉之辈;如果是后者,海瑞现在身在苏州,他又是如何做到有恃无恐的?因此胡宗宪非常好奇。
海瑞的目光转向华亭县的方位,缓缓说道:“下官所依仗者,一人耳。”
“依仗一个人?”这一下胡宗宪更加奇怪了。是什么人能让海瑞如此的倚重,甚至认为他可以在二百多名倭寇面前保证华亭无恙?
“此人是谁?宗宪可否与闻?”胡宗宪说道。
海瑞说道:“他就是下官的学生程仲。下官相信即便亲在华亭也不可能比他做得更好了。”
“程仲?”胡宗宪从来没有听过这个人的名字,如果海瑞说出“唐顺之”之流耆老名宿的话,胡宗宪还能理解。但是海瑞说的竟然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程仲。他的心中暗暗记下这个名字,然后说道:“海知县有如此的把握,那是最好不过了。有机会本部堂倒真的很想见一见这位程仲先生。”
说完了这些话胡宗宪真的要告辞了,他转身阔步向账外走去,望着他微微有些佝偻的身形,海瑞也有些感慨!
“部堂大人!”这一次却是海瑞主动叫住了胡宗宪。
“海知县还有何事?”胡宗宪转身问道。
海瑞沉吟了一下,缓缓的说道:“海瑞想告诉部堂大人的是,水至清则无鱼,做人只要无愧于心,无亏于民,即便说几句违心的话,也与德行无亏!大人不避生死,对于沿海百姓的庇护百姓们看得见,皇上也应看得见。”
海瑞的话说的似乎没头没尾,但是胡宗宪却听懂了。
胡宗宪现在忧愁可不仅仅是华亭县的倭寇,他更大的忧愁是因为一个人死了,这个人是赵文华。
胡宗宪与赵文华的关系非同一般,就是借着赵文华,胡宗宪才搭上了严嵩这条大船。现在赵文华被皇上下令贬谪,最后肠穿肚烂莫名而死,他贪墨的银两后世子孙要世世代代的偿还。这个处罚不可谓不重,皇上对赵文华的恨可见一斑。那么和赵文华关系如此密切的胡宗宪会不会被牵连,很多人都在猜测,甚至直浙地区一些人已经开始不奉胡宗宪的调遣了,认为他的日子不长了。
海瑞这句话则是安慰胡宗宪,毕竟胡宗宪虽然结交严嵩、赵文华,但是做的却是抗倭安民的好事,因此还是一个好官。
如果是别人说出这样的话,胡宗宪还不意外,但是说出这话的却是海瑞,这样一个以严苛出名的人,胡宗宪不知道他说这话的目的是安慰还是讽刺。
海瑞微微一笑说道:“说起来,下官还是受到我那学生的影响,他曾经跟下官说过:一个能干的赃官和一个无能的清官,如果必须二者择其一的话,百姓们肯定会选一个能干的赃官。如果不是他,华亭县的税法改革恐怕要胎死腹中了。”
胡宗宪没有想到海瑞对程仲的评价竟然如此之高,而且程仲的见识也正是胡宗宪所认同的。
“如此说来,胡某更要见见海知县这位高足了!”这一次胡宗宪没有自称“本部堂”,而是以“胡某”自称,很显然是亲近了一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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