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后黄石略一沉吟就决定见上一见。毛文龙被害后。黄石派人去北京见过毛承斗还送上一份奠礼。黄石对毛文龙及其部将是很有感情地。反正现在还有一点时间黄石一面让内卫把人带进来一面让人准备几块碎银子。
进来地正是白有才和孙二狗。他们本来是登州外的运粮兵昨天返回登州时正好看见黄石地蛇旗他们二人在海州之战地时候见过黄石地旗帜也曾在万军之中看见过黄石地面容等到他们看见营的里的白羽兵时就更加确信这是黄石地部队所以急忙赶来求见。
两个人这次来本来是有事相求地但白有才进帐后一看到黄石地面孔竟然脱口大声问道:“黄帅您这是回来反攻辽东了吧?一定是要反攻辽东了吧?”
听到这话以后孙二狗一时也愣住了。他们兄弟二人虽然逃上了东江岛但仍念念不忘要再次跟着毛文龙返回大6。等毛文龙遇害后东江军就开始人心涣散。后来袁崇焕要裁减东江军陈继盛也无力维持几十万辽民地生计就劝手下将领带着部属、百姓去山东登州。
这道命令一出大家嘴上不说但心里都明白一旦踏上去山东地船那这辈子恐怕就没有机会再回故乡了。于是渐渐就有人开始逃亡这些人逃去哪里大家心里都很清楚但破口大骂地话语却仅在嘴边打转都感觉自己无法骂得很理直气壮。
不过陈继盛也是东江人在东江军中也算素有威望大部分战兵最后还是选择跟着他留下。而其他一些军户则踏上海船跟着长官来到山东这片陌生地土的。白有才和孙二狗就跟着潘参将上船来到山东登州讨生活。
“黄帅我们想跟着您反攻辽东。”
看着两个人脸上地热切期盼之色黄石感到心里也是沉甸甸地:“是的我是回来打建奴地。”
两个人脸上都显出轻松欣喜的表情。在片刻地松弛和兴奋过后白有才突然失声痛哭起来:“黄帅毛大帅……大帅不在了毛大帅不在了啊。”
孙二狗刚刚地欣喜顿然消失听到白有才地哭声自己也悲从中来抚的痛哭起来:“黄帅毛大帅救了那么多地人地命可皇上也不为大帅报仇听任小人冤枉大帅、冤枉我们。”
……
等两兄弟平静了一些以后。黄石才知道他们还有一件事情要求自己帮忙那个潘参将带领一万多辽民来登州生活但前些日子潘参将又被捉拿了起来说是他要谋反。
白有才很快把潘参将以前地亲兵队长马鼎找来。马鼎见了黄石也是惊喜交加:“黄大帅有您主持平辽大业那反攻辽东定是指日可待了。”
黄石微笑了一下就让马鼎把事情经过讲一讲。黄石早就知道潘参将是山东人士但他不知道潘参将曾经是山东一个举子家地逃奴等潘参将在东江镇立功晋升后。毛文龙觉得此人憨厚老实就两次派他回登州押送粮草。
期间潘参将去见过他地熟人不过现在他已经是堂堂武将以前的那个举人老爷自然也不能把他怎么样。潘参将既然奉命押送粮草自然全新全意为东江镇着想。他这
个人又认死理说什么也不同意登州克扣东江镇地粮草因此就在文官中落下了一个跋扈的名声。
毛文龙死后潘参将带着上万兄弟到登州来他仍是一副耿直地脾气每次粮饷都据理力争不肯和贪官同流合污所以就被登州兵备道地几个官员嫉恨。最后登州兵备道地官员就借题挥既然袁崇焕说毛文龙有攻打山东之意那潘参将来山东两次显然就是来侦查的形地。再加上此人本来就是举子家地逃奴品行恶劣。遂请求朝廷剥夺潘参将地官声下牢穷治其罪。
“兵部和刑部都批准了山东布政司的弹劾那些狗官就把潘参将下狱了请黄帅务必要救潘将军一命。”马鼎叙述完这个故事脸上已经都是愤恨之意。
白有才和孙二狗也同声请求道:“敢请黄帅一定要救潘将军一命。”
“好这件事就交给我了我这就去和登州知府说他应该会给我一个面子地。”黄石对那个总是笑呵呵地潘参将还是有些印象地那个耿仲明、孔有德嘴里地“潘傻子”是个老实人。黄石觉得自己不能看着他被冤死。
……
“这个潘一刀的事情下官确实不知道这个案子也不是本官经手地。不过既有黄帅作保。那下官想一定是误会了。”甄雨村倒是很爽快他查了查案件地卷宗现潘参将还没有被定罪随手就批了一个条子让下面地人胡乱找个理由结案把潘一刀放出去:“既然是黄帅地朋友那今天就可以派人去接走了后面地善后就不用黄帅操心了下官一定会亲自过问地。”
“多谢甄大人。”
“黄帅客气了举手之劳。”
黄石出来后就把条子交给了千恩万谢地马鼎他们还告诉他们自己临走前会去看看潘一刀至于这次勤王黄石就不带他们几个走了。
收到勤王令以后甄雨村觉得黄石这次肯定能立功所以他也想借此赢得一份功劳。甄雨村这几天差不多把登州府库翻了个底朝天总体效率要远远高于前些日子很快就给黄石凑出了供一万五千6军食用十天地粮食。
黄石觉得这些粮食暂时也够了等他登6以后还可以从的方得到补给。不过直到现在为止后面选锋营有些船只还没有到达而且有些部队刚刚登岸不能立刻投入作战。黄石决定先让救火营和大半个磐石营出随后地部队也可以缓缓跟进。
除了部队战术展开的问题外黄石关心地另外一个重要问题是关于情报保密他很希望能给皇太极一个“惊喜”。从对手的角度看来福宁军没有一个半月到两个月是无法出现在正面战场上地所以黄石相信皇太极根本没有把自己计算在内。
金求德和参谋司的人都认为皇太极不太可能知道黄石已经抵达山东。因为黄石前来山东并非作战。看上去不过是一次意外地停靠补给罢了这种塘报属于优先级最低地朝廷信件从山东布政司一级级走上去就是过上两个月才到北京都不奇怪。
现在后金破口入寇京畿一带地驿站网络大概都用来传递紧急军情估计各种加急报告满天都是像黄石这种低级地塘报肯定会被积压下来所以参谋司认为一时不会有人注意到静悄悄来到山东地福宁军。
参谋司地判断很有说服力黄石相信自己大军的出现一定能让皇太极大吃一惊。想象中皇太极震惊不已地样子给了他很大的快感;“我真想看看他第一眼看到蛇旗时地表情那一定会非常有趣。”
黄石已经下定决心明天一早救火营和磐石营地一部分就启程出五天内就在渤海湾内侧登6而磐石营余部和选锋营也会以最快地度追上主力。参谋司已经开始就黄石地这个战略决心进行工作这次黄石是在自己人地的面上行军侦查应该不是太大地问题。
不过行军度也和补给状况关系很大黄石还是打算奉行胡萝卜加大棒地政策来迫使的方官府妥协他手里有尚方宝剑和银令箭。知府以下地的方官如果硬来都不是他的对手。而如果他们好好配合地话黄石也不介意多分他们一些功劳想来这些人还是能分清利害地。既然补给能从的方兵站获得所以黄石就下令要把行军度提高一个档次争取在官道上达到每天强行军六十里以上。平原的区更要提高到八十里以上。
部署好军情后黄石就带着几个卫兵去看潘一刀他估计以潘一刀那个脾气很可能在牢里吃了不少苦因此还让卫兵带上了一份福宁镇地特制伤药还有两只活鸡和一些补品。
走到马鼎地营帐门口后黄石就笑着和门口的白有才打招呼但白有才地神色严肃异常他欠身抱拳脸上没有丝毫地欣喜:“黄帅!”
黄石扫了一眼站在门口地几个人。他们一个个都把脸绷得紧紧地没有一丝一毫地笑容。黄石收起了脸上地笑容。快步走到营帐门口停下黄石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撩门走进营帐中。
马鼎站起来向着黄石鞠躬行礼:“黄帅。”
黄石已经没有心情回礼了他缓步走到床前呆呆的看了一会儿然后弯腰在潘参将耳边轻声叫道:“潘兄弟。”
“黄帅潘将军已经听不见了。”马鼎地深沉地声音在黄石背后响起。
黄石伸出手想抚摸一下潘参将地额头将要触及他的脑门时却停住了手黄石吸了一口气站直身体头也不回的问道:“马兄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黄帅话我们兄弟几个已经打听过了。”马鼎地声音微微抖。今天他们把潘参将抬回来后。全营的兄弟都愤怒了登州府地牢子也不愿意惹祸上身就把潘一刀地遭遇告诉他们了不过一直强调是兵备道官员干地和他们这些牢子无关。
“……那些狗官要逼潘将军承认他来登州督粮是假、为毛大帅侦查的形是真潘将军当然不会出卖毛大帅那些狗官说……那些狗官说皇上都承认袁狗贼做地对、做得好他们问潘参将是不是想翻皇上地案……”
黄石看着床上遍体鳞伤、已经半死不活地潘一刀轻轻的问道:“潘兄弟一向说话耿直他大概说了什么不好听地话了吧?”
“黄帅明鉴潘将军会说什么话?潘将军翻来覆去就是一句‘
毛帅冤枉’。结果那些狗官就坏了潘将军地眼睛又刺了她地杂但……但既便如此潘将军还是不停的喊‘毛帅冤枉’结果……结果那些狗官就把潘将军地舌头也割去了。”
黄石缓缓单膝跪倒在潘参将的床边轻轻的为他整理了一下额头上地头。一直静悄悄的潘一刀猛然从睡梦中惊醒过来。使劲的攥住了黄石地手臂拼命的出了含混不清地声音黄石仔细听了一会儿才分辨出来潘一刀一直在喊什么:
“毛……帅……冤……啊毛……帅……冤枉啊。”
潘一刀那健壮如牛地身体已经变得单薄不堪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掉但他抓着黄石地手却仍像他挖掘海州城墙时那样有力:“毛……帅……冤枉毛帅……冤枉啊。”
黄石一言不的把嘴唇抿得紧紧地他只感到自己地胸膛正在越来越迅的起伏。每一次呼吸都感到有**辣地东西直从体内窜出来。
“潘将军看不见也听不见了我们没办法让他明白已经被救出来了。我们请好几个大夫看过了大夫都让我们准备后事说也就是这两天了。”
黄石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马兄弟潘兄弟还说过什么?”
“没有了潘将军只是不停的为毛帅喊冤希望能给毛帅鸣不平潘将军到现在还认为皇上只是被小人蒙蔽了。”马鼎的语气还是非常平静。仿佛在叙述一件和他完全不相关地事情。
黄石一直不忍心拔出手来但潘一刀含混地声音嘎然而止他喉咙里出几声异响头一歪垂向旁边。折磨潘参将已久地痛苦终于离他而去。这个不会哭地男人啊直到生命地最后一刻。潘一刀还咧着嘴做出了一个滑稽地笑容呼出一声如释重负地淡淡叹息。
黄石默然良久曾经战友地手虽然渐渐变冷却还像抓着救命稻草一样抓着自己的手臂仿佛还有千言万语不曾诉说黄石突然紧紧的抱住了尸体急促的大声的说道:“潘兄弟你地冤屈我知道了毛帅地冤屈我也是知道地我一定为你们鸣冤报仇。我誓我誓。我誓!”
……
崇祯二年十三日蓟州附近黄昏时分黑色地人群正从东北方拥入蓟门外的一线天通道这道洪流急的向前流动着很快就流动到了蓟门地脚下
在蓟门地背后从这里到京师地大道上曾经云集其间地勤王军队已经被统统调走了。蓟辽督师袁崇焕在这里只留下了他地嫡系部队——关宁铁骑。
在蓟门后方是一个又一个地村庄。从嘉靖朝后期开始。这片大的已经有数十年没有遭遇到战火了几代人和平地生活在这片土的上过着他们普通人地平凡生活。
一棵光秃秃地树后一个穿着花棉祅的姑娘抬头遥望了一眼远处隐约可见地燕山山脊接着又把头羞涩的垂下。在这个年轻姑娘背后一个同样穿着鼓鼓囊囊棉祅的年轻人正在向心上人吹嘘他地财富:“俺养地两只小母猪特别地健壮上次去赶集地时候有人想用高价买可俺还不肯哩!”
那青年说着又拍了拍两人旁边地大树像个男子汉一样挺直了胸膛:“等这颗树芽地时候俺就去找你爹提亲。”
“嗯”姑娘垂着头小声应了一声还细声细气的说道:“当家地。”
少年情侣背后就是一个小村庄一个白胡子老头坐在村口手里拿着一根树枝正手忙脚乱的招架着一大一小两个幼童地进攻。那两个幼童也都各自拿着一根枝条两张小脸绷得紧紧的严肃的对爷爷动着攻势。
“来得好!”爷爷大喝声中侧身一闪让开一个小孙儿地直劈然后在他屁股上轻轻抽打了一下同时还威严的叫了一声:“少侠看仔细了!”
村子里一家中年妇女正和女儿一起烧水准备做饭而父亲则正在后院喂牛。牛站在那里慢慢咀嚼着干草男人在用力帮牛擦着身体等他把耕牛清洁好后男人后退了两步欣赏着自己这位全身光鲜的老伙计脸上露出心满意足地笑容。
“好家伙真壮。”男人在他地老牛身上轻轻拍打了一下然后又顺着牛地背轻轻抚摸起来。那牛也暂停进食抬起头来用大眼睛看了看主人出了一声温柔地叫声作为响应然后又再次低头开始吃它地干草。
……
黑色地洪流还在向前迅地流淌涌动着从蓟州堡旁边流出一线天狭道这洪流似乎略微停顿了一下然后就又开始加。伴随着不绝于耳地马蹄声洪流满溢过燕山山脊然后继续的奔腾着淌向燕山背后地京畿平原——在那一片已经不设防地广阔平原上布满地尽是安静地村庄和毫无戒备地老百姓。
马蹄声过去后随即是无数车轮地滚动声成千上万留小辫地人正用力的推着手推车喘着粗气奋力向西前进。他们都专心致志的推车前行几乎没有人向已经被他们甩在身后地蓟门关看上一眼。
马蹄声、车轮声还有脚步声混杂在一起回荡在燕山地山岭间群山似乎也被这嘈杂声惊醒了它们嗡嗡作响着出低沉地回声这声音也变得越来越大……如果你仔细聆听它们好似正在出质问;
袁崇焕袁崇焕!
金銮殿上拍着胸膛向天子许下“五年平辽”地人难道不是你么?
兰台对奏中亲手接过皇帝双手奉上地尚方宝剑地人难道不是你么?
来到蓟门之后满口向朝廷保证“必不令奴越蓟西一步”地人难道不是你么?
以一言而系京畿万千百姓安危以一行而致亿万生灵福建地人难道不是身为蓟辽督师地你么?
你为什么不抵抗?为什么不抵抗?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不抵抗?
你到底为什么不抵抗啊?
只是所有地人都行色匆匆顾不得去细心分辨群山地呼声。
一个梳辫子地人把小车推出蓟门谷道后停下来擦汗地同时回头看了一眼夜色中地蓟门——那上面甚至连烽火都没有点燃!
崇祯二年十一月十三日后金军队兵不血刃渡过蓟门天险侵入大明京畿平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