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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争夺日 4 p.m.(1/2)

    水下的时间走得很慢, 下一秒像是永远不会到来。

    陈虞掐住姚之路的脖子。

    少年的脸分外苍白,瞪大的眼睛里尽是惊恐。他不再抵抗了, 只死死地抠住陈虞的手臂, 要将她也一起拉进长眠的水底。

    陈虞也到了极限, 一个肘击重重捶在对方胸口。

    破碎的水泡从姚之路齿间溢出, 他嘴唇翕动着,向更深处坠落。最后的时刻,他手臂前伸, 缓缓地收拢,给不存在的某个身影一个拥抱。

    陈虞手脚并用, 冒出水面时精疲力尽, 差点被迎面的浪头掀翻。大口喘息着,她向海滩费力地挪动。她整个人都像灌了铅,从水中伸出无数双手,拽着她湿透的衣服往水下坠。

    --好似姚之路立刻化魂追来了。

    陈虞打了个寒颤, 扑腾着一口气爬到岸上,匍匐着半晌动弹不得。

    雨依旧在下, 萧瑟的风在滩头来回狂奔, 她冻得牙齿打颤,僵硬地爬起来, 摇摇晃晃往前走。

    耳朵进水,她满脑子都在嗡嗡响,眼前也有小黑点转来转去。熟悉的恶心感涌上来了,本就滞涩的思绪被搅得一团糟, 陈虞跪倒在地,哆哆嗦嗦地往裤子口袋里摸。

    神游症,向导素……

    盒子进水了,她将混合了药片的液体一饮而尽。又苦又咸,她胃中翻腾,一个干呕差点吐出来,却被硬生生咽了回去。

    神游症虚浮的感觉没有消失,五感依然麻木,但陈虞的神智稍稍清醒。

    徽章不知道在哪,她现在的状况只适合找个地方躲起来。机械地迈出左脚,然后是右脚,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往哪走。但战斗的本能催促她离开这里,远远地逃开。

    陈虞拖着步子在树林中行走了不知道多久。饱饮雨水的土地滑溜,她摔了好几次,每一次都以为要这么一躺不起。可她还是站起来了,迈出一步又一步。

    头越来越晕,陈虞开始幻听,双亲的争吵,过往的欢笑,老师的训话,字节拉长模糊,最后听上去都在嘲笑她。很快,她眼前出现了不可思议的东西:已经死去的战友,多年断了联络的亲朋,王怜,南道,林曦,卢双双,章一苇,姚之路,他们都在看着她,等她支持不住倒地。

    而后他们失去了耐心,一个一个地转身而去。

    别着急,她想,我很快就来了。

    这就是哨兵的终点吗?死于神游症的前辈们最后看到的都是这样的光景吗?

    陈虞竟然微笑起来,心中却一阵钝痛。有什么人不在这里,她好想再见他一面。

    她被什么东西绊倒了,看不见了,便往前爬,却感觉不到身下的是什么土地。而后她撞上坚硬的屏障,耗尽了力气,无法再动弹。

    五感一瞬间恢复了,她听到风吹,闻到自己血的味道,看到白色的墙,感觉很冷。原来她逃到了和王恪发现的第一座基站。

    这些信号放大再放大,扭曲变形,而后炸开。

    脑子里太吵,陈虞几乎想就这么睡过去。

    可她还在等。

    ※

    远处传来树木倒塌的隆隆声,王恪和施余存立刻循声追去。可他们见到的只有一片狼藉。

    “半个人影都没有?这跑得也太快了。”施余存俯身查看足迹,“被雨冲得差不多了,这是……往海边去了?”

    将南辛暂时安置好之后,与施余存同行一路,王恪几乎没说过话。他飞快环视四周,视线蓦地一凝。

    施余存察觉了他的视线,也看过去,全身一震:“徽章!”

    王恪动作比他快,立刻拾起退开三步,神情冷峻。

    “呵,”施余存嗤笑,“我和你约定共同行动到找到徽章为止,你不会要耍赖吧?”

    王恪脸色很白,嘴唇红得妖冶。半晌,他木然眨眼:“那好,我自己去找。”

    语毕,他将徽章向对方一抛,头也不回地循着树木倾溃的方向前行。

    施余存接住徽章。

    童谣才唱了一句,他就破口大骂:“你他妈能不能别唱了!”

    广播戛然而止。

    施余存抹了把脸,加快步子跟上王恪。

    王恪步子顿了顿,没有回头。

    “那么能搞破坏,非得把那小子干掉才行。”施余存那么解释。

    王恪不知道听进去没有,只是一个劲往前走。

    两人很快到了海滩上。

    “血?还有脚印,拖着走的,受伤了。分不清是男是女……”施余存戒备地环视四周,“没别人的气息。”

    王恪盯着青灰色的海面,依然没什么表情。

    “环绕玫瑰兜圈,袋中装满花束,灰烬!灰烬!我们都摔倒了。”童谣声再起,一队机械小人经过两人身侧,走入海中。

    王恪的眼神变得十分可怕。

    施余存警惕地拉开距离,没说话。

    没过多久,机械人就依靠气囊浮上水面,拖着什么东西往海岸上靠。

    施余存张了张嘴,几不可见地呼了口气。

    其中一个机器小人将一个金属片扔到了两人面前。王恪木然拾起来,原来是又一把没见过的钥匙。他就笑了,回头又看向石缝间依稀往林中拖曳的血迹,转身跑起来。

    “喂!”

    王恪回头看了一眼:“还有什么事?”

    施余存蹙眉:“雨那么大,来时也没看到有痕迹,你怎么找得到?”顿了顿,他别开脸:“我听说过,只要夜行迷彩想躲起来,没人能找得到她。”

    “我会找到她。”他微笑起来,好像这样他就能相信自己的话,“就算所有人都找不到她,但我会,一定会。”

    ※

    陈虞等得太久了。

    每次呼吸都是折磨,有那么一瞬,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

    模糊的视野中忽然有东西在动。也许又是树枝在晃。但陈虞立刻察觉到了人的气息。瞬间的狂喜催垮了本就苦苦支撑的五感,哨兵的本能赢过了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