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把这些付出理解为虚荣和攀比,是对自己的父母不公平的。
这些付出应该是爱,可那种爱在被顾关山感受到之前,就变成了令人绝望的桎梏。
——你要考上好大学,顾关山的父亲说。
——你要有个养家糊口的本领。顾关山的母亲说。
孩子不务正业,而这对高知父母就要负起责任来,身体力行地教育走到歧路上的孩子。
家暴就是这样的东西,它可能发生在每个人的身上,但每个人都羞于启齿,努力粉饰自己家的hé píng。
顾关山粉饰不来,却绝不认输,她微弱而底气不足、却又不屈不挠地反抗着。
……
顾关山不知坐了多久,坐的脚都麻了。却突然被使劲拍了一下肩膀——她回头一看,是沈泽。
沈泽随意地问:“你做什么呢?”
第一节晚自习刚结束,整个教学楼里人声嘈杂,秋日夜晚的花落了一地,月季叶在风中颤抖。
顾关山一呆:“啊?啊……?”
那十几岁的扛把子少年站在顾关山身边,生涩道:“我去你们班找你来着,怎么在这里吹风?”
“在这儿呆着不冷么——”沈泽在顾关山身边坐下,伸手一摸顾关山瘦削的肩膀:“——哟,这么凉,你是在这儿窝了多久啊?”
顾关山抖抖地说:“吃、吃过饭就在这坐着了……你怎么找到我的?”
沈泽道:“丁芳芳让我来的……怎么了?心情不好?”
顾关山扯了扯嘴角,道:“还行吧……”
“就是心情不好。”沈泽打量了顾关山一下,笃定地抛出解决方法:“——我带你买个好吃的?”
顾关山被这哄小孩般的话逗得笑了出来,柔和地说:“不是,我家里有点破事而已。”
“嗯……”沈泽说,“反正吃东西没错,那我带你去买好吃的。”
顾关山哧哧地笑着问:“你要带我买什么?”
沈泽理所当然:“买你喜欢吃的啊。”
他太执着了,顾关山却只觉得说不出的温暖,笑道:“——那我给你买你喜欢吃的,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沈泽:“哦?”
夜风哗地吹过,地上的月季花瓣打着旋儿,课间已过,教学楼恢复沉寂,而沈泽听见了顾关山的问题:
“——这栋房子真美啊。”她说。
那甚至根本不是个问题,沈泽不知道顾关山说的是什么,意象是什么,只知道顾关山眼睛里像是有着万千星辰,她的身后有着一千个灿烂的太阳。
他那一瞬间只觉得嗓子都有些发紧,想都不想地反问:“是……是吗?”
顾关山笑了起来,对沈泽说:“好,你想吃什么我都给你买,走吧。”
沈泽一愣:“正确dá àn是什么?话说那是个什么问题?我答对了?”
顾关山心情很好地道:“没有,可我心情好。”
沈泽哑口无言:“……”
沈泽跟着顾关山往校园超市走,却突然意识到这句话他读过。
《小王子》里说:你如果告诉大人,你见到了一栋漂亮的、红砖瓦的、窗上长着天竺葵,屋顶上栖息着白鸽的房子,那他们根本想象不出这栋房子的模样。你必须告诉他们:“我见到了一栋价值十万法郎的房子。”他们才会惊呼:“这栋房子真美啊!”
——大人们只会赞叹十万法郎的房子,少年人才在意窗台上的天竺葵。
她在表达什么?沈泽微微皱起眉头,这个姑娘。
一班的沈泽,和六班的顾关山——其实是不会有交集的两类人。
顾关山尽管惹事儿,却颇讨老师喜欢。
沈泽则是那种刺儿头,没有半分学习的心,他家里爸妈一人一个公司,养儿子养的十分随意。沈泽打架寻衅翘课fān qiáng样样精通,尤擅收小弟,一年的高一上完,也就只有他的班主任还没有放弃他了。
这样的俩人本该没什么交集。当然,是本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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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夜里九点。
顾关山下了晚修后偷偷溜出校门。北方沿海的城市的晚风把她的校服吹得鼓了起来,天空一轮圆月,海浪冲刷堤坝。
校门口有个叫哆来咪的,风格老旧的小文具店,店面虽破,老板进的文具却颇合女孩子的口味,因此生意非常红火。顾关山带了三十块钱,去买笔和本子。
店里灯光有些暗,顾关山弯腰拎了个三菱的铅笔芯,老板一看顾关山买的东西就有点惊讶:“你上周买的笔芯,用完了?”
顾关山笑着点了点头:“嗯,用的挺快的——一天一根嘛。”
然后她又去拿了个大素描本——上一个被没收了——夹在腋下,找老板付钱。
老板找钱的时候,外面忽然一阵喧嚣,传来什么‘泽哥哥居然要进文具店了,好好学习的泽哥哥真是吓死我了’的调笑声。
顾关山后背发麻,探头向外一看,发现外头站着沈泽,被他一群朋友簇拥着,只穿了个阿迪的灰t恤,似乎刚打完球,一身汗。
沈泽个高,头发汗湿,鼻梁挺直英俊,突兀地钻进了狭小的文具店。
顾关山对老板道:“老板,我就要这些。”
顾关山想起自己画的沈泽màn huà就十分尴尬。虽然沈泽吃了个草莓味可爱多后就原谅了她,本质上却仍然‘很凶很危险’。
顾关山以为能逃就赶紧逃才是正经,至于打招呼,想都别想——那压根就不是个选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