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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人心惟危(2/2)

,道:“城阳君是韩人。先前韩国曾攻灭郑国,又将都城迁至新郑,那范某便从《诗》中的《郑风》挑出一篇,来问公子,不知可否?”

    城阳君拱手道:“先生请问。”

    范雎道:“《郑风》中有《清人》一篇,说道:‘清人在彭,驷介旁旁。二矛重英,河上乎翱翔。’此诗明明是在夸耀郑国兵士衣甲鲜明,wǔ qì精良,来往驰骋,十分勇武。为何后人却道郑文公昏庸?”

    城阳君原本以为范雎不过一介书生,最多问些文辞之事,不料对方一开口,却从《诗》中问出国家大政来。他急忙收了轻视之心,郑重答道:“此诗中所言,虽是郑国兵士,却是只受郑国大夫高克的统领。当时郑国方遭外患,郑文公不敢用高克,又不能除掉他,只能让他领着精兵强将,在黄河边上闲逛。国君执掌一国之名器,却不能制手下之贼臣,是故后人责郑文公昏庸。”

    城阳君一番答对,令在座不熟悉诗书之人,也恍然大悟。懂得诗书之人,又感觉此问似乎隐隐有所指,一时也说不清楚。

    坐在一侧隐蔽处的无忌却听得明白:范雎此问,明明说的是孟尝君和芒卯!魏王任用孟尝君和芒卯执掌国政,对这两个客卿一面离不开,一面又暗自忌惮,所以才大力扶持身为宗室的魏齐,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取代。范雎敢在这种场合来影射朝政,只能说是才高胆大,让无忌为他暗暗捏一把汗。

    范雎见城阳君所答,中规中矩,难得是对答如流,不假思索,显然确乎对诗书十分熟悉,便道:“城阳君所答甚是,还请入座。”

    城阳君又施一礼,转身重又入席。

    范雎将目光转向平原君。平原君早已候着,便也从容离席入场,不待范雎发问便道:“先生但问赵胜诗书可也。”

    范雎点点头,道:“平原君乃是当今赵王的兄弟,亲贵无比,范雎便问《诗》中兄弟之事。《棠棣》一篇有云:‘脊令在原,兄弟急难。每有良朋,况也永叹。’是说兄弟之间,可急危难,朋友就只能叹息两声罢了。然而当年公子光,受兄弟吴王僚逼迫之时,却是他的朋友专诸出手,刺杀吴王僚,助公子光登位。事与诗如此不同,何解?”

    平原君万万没想到范雎竟然提了个如此尖锐的一问,知道其中暗含机关,若答不好,恐怕不止是求亲失败的问题,一时竟陷入沉思。

    一旁的无忌听了,心中却知道范雎并非有意为难平原君,明明都是问给自己听的。想到数月之前,此地还是个学馆时,与范雎的一番谈话,也自仔细思量。

    平原君思虑了片刻,终于答道:“《棠棣》之章,是劝兄弟之善。专诸刺吴王僚,是扬兄弟之恶。然则兄弟之善,纵使难得,也还是善。兄弟之恶,纵使常见,也还是恶。赵胜以为,去恶向善,是人之所以为人。事与诗不同,赵胜愿追随诗。”

    座中众人听了平原君这一番回答,果然宽厚高洁,纷纷赞叹平原君人品。无忌也觉深合自己之心。范雎却不置可否,只是道:“谢平原君解答。”

    平原君暗道一声侥幸,长揖为礼,也自归座。

    范雎又看向阳文君,阳文君也昂首离席入场。

    范雎道:“久闻阳文君文名,想必也是问诗书可也?”

    阳文君笑道:“正是。先生请问!”

    范雎:“方才问了两次《诗》,这次就问《书》。敢问阳文君,‘人心惟危,道心惟微’何解?”

    阳文君却是不假思索,从容答道:“此言出自《书》中的《大禹谟》一篇。‘人心惟危’之句,今人常当做是说人心险恶,需要小心提防。却不知这其实是以俗夫之心,度圣人之腹。‘人心惟危’,在于居安而思危;‘道心惟微’,在于见微而知著。只有时常思量,通达事理,精心求进,不偏不倚,方可到达圣人之境!”

    阳文君在楚国之时,便颇有文名,如今一番答对,果然别有风采,满座宾客,均大为叹服。无忌暗道传说楚人多有文采,看来确乎如此,心中也自赞叹。座中大概只有泾阳君一个,听下来味同嚼蜡,直打哈欠。奈何有魏王在座,还很可能有长公主在帘后窥视,他只能频频用袖子挡住嘴,来掩饰心中的不耐。

    范雎也频频颔首,拱手为礼道:“阳文君名不虚传,还请入座!”

    阳文君朝四周微笑施礼,飘然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