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第3章 论世(2/2)

?”我应答着,心里渐生兴趣。

    “是啊,可有趣了,”萧坤接过话,一脸的兴奋:“那地方可是个比武的好地方,可惜我二哥从不看我比武,就知道跟那些个酸文人舞文弄墨,谈天说地,甚是无趣。一会儿到了那,先生若是想看有意思的,就跟我走!”

    “就知道动刀动枪,你忘了爹是怎么说的,要学万人敌,匹夫之勇如何敌万人,多跟先生学学兵法,遇事要沉稳!”萧秀对萧坤责备着,转而又对我说:“尚兄,别听他的。是这样,‘望一楼’很杂,三教九流均有出入,左边是文人谈学论道的思咏殿,右边是武士打擂练手的试武堂,进门的正楼是饮茶的茶楼,茶楼的后边是喝酒的酒肆,酒肆再往里是赌场和妓院。进去后,你跟我走便是。”

    “就知道拿爹管着我,没好的体魄如何万人敌!”萧坤把脸撇向一边,小声嘀咕着。

    “好”,我应答着萧秀,心里被小小的震惊着,不禁又问道:“这么大的店倒是少见,是萧兄你府上的产业吗?”。

    “哦,不是,这么大的产业太招人眼红,若非有坚实背景是经营不了的。我们萧府虽家业颇大,涉猎也比较广,但都是些不起眼的小生意,比如吃穿劳作相关的产业。”萧秀解释说:“其实‘望一楼’的老板,外面人都不太了解,我也通过很多方法只了解到,老板姓郭,背景很深。”

    连萧家都只打听到个姓,看来确实不简单,怕是跟皇亲贵胄有关系吧。我一边走,一边想着,心里除了好奇,更多了几分谨慎。走了好一段路,终于到了‘望一楼’。虽无雕龙画凤,但也比萧府要华丽的多,很气派的门面,进出的人很多,也确实什么人都有,拿着书的文人,提着刀剑的武士,还有一脸醉醺醺的酒鬼和满面桃花的嫖客。虽门前的柱子很大,可一副对联却很短,上联:“望尽天下红尘事”,下联:“一半君王一半卿”,奇怪的是,这么大的门面却没有店名的匾额,只有这副对联的横批:“未王者进”。着实奇怪,我问萧秀,他说:“这店本是没名字的,只不过来的人很多,没个名字不好称呼,而横批的‘未王’二字又多有忌讳,‘者进’又不顺口,于是大家便取了这上下联的第一个字,从此提及这里,便称为‘望一楼’。”

    我们入门以后,萧坤就直奔右边的楼去了,我跟着萧秀来到左边的二层小楼,来到楼上的一间雅室,室内摆着**个案,已有十几人入座,我和萧秀找一角落的案子入座,侍女随即奉上糕点,酒水。

    萧秀端起樽,看着我说:“尚兄,在这里不必拘礼,有什么想法尽可畅所欲言,这里皆是些清贫寒士和有志的大族公子,大家都百无禁忌。”

    我微笑着点点头,这时听见有人说:“想我大唐盛世长久不衰,皆归功于‘两税法’。按财产征税,而非人口,为天下平民减负不少,而地主、商人、贵胄多征缴,既合情合理,又安慰人心,使我大唐国库充盈,百姓安居乐业。此法去往世之弊,开百代之先,必将沿袭千年。”

    我寻声望去,只见一体态丰腴,身着圆领黄绸绵袍的少年,起身站着说。这时,对面坐着的,身着布衣杉,消瘦的高个子站了起来,三面抱拳行礼,徐徐地说道:“在下认为,今日大唐之盛,功在圣上毁佛。当初佛教盛行,寺宇林立,然而佛教寺院土地不输课税,僧侣免除赋役,致使天下懒惰者、贫困者皆剃度出家,全靠百姓供养。僧越多,百姓越穷苦,百姓穷苦又会让无法维继的人出家为僧,如此循环,大弊天下。而毁佛至今,天下所拆寺四千六百余所,还俗僧尼二十六万余众收充两税户,拆招提、兰若四万余所,收膏腴上田数千万顷,收奴婢为两税户十五万人。最为重要的是,天下百姓再也不用供奉这些僧尼,生活富足便会人丁兴旺。故而此举必将功在当下,惠泽千秋,亦会使我大唐长盛不衰。”

    “此举虽有其益,但未免矫枉过正。”我本想低声对萧秀说的,谁知道被那高个子听到了。只见那高个子走到我面前,深深鞠了一躬,然后用目光盯着我说:“在下愚钝,愿听仁兄高论。”

    我心想,这毁佛是当今圣上的举措,我在此言其过,怕是传出去,难保性命。然而萧秀刚刚说可以畅所欲言,我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想来也是无所谓的。更何况,他行此大礼,必是逼我出言,而我若想立千秋功业,没有人认识,如何聚集仁人志士,成就一世功名?故而,此次必言,且言出必惊四座。

    萧秀看着我,正准备说什么,我思量完,没等他开口即站起身,对着高个子作揖,而后走到众案中心,一只手背到身后,目光炯炯地看着在座的人,振振有词地说:“毁佛,固然有一定益处,比如刚刚这位仁兄说的,但如今圣上毁佛,其弊亦不可小视。天下僧尼,皆令还俗,还俗者,几十万人之众,然寺庙焚毁,地产收归府库,大多僧尼还俗后,别说收充两税户,根本无田可耕,无房可住,食不果腹。而僧尼本就是闲散惰游无赖之众,为求活命,必将劫夺人物,流窜乡里,危害百姓。更有甚者,聚众谋反,若合几十万伏莽之戎,怕是会天下大乱。再言佛之于民众,其教诲信徒,言行从善,故信者众则天下安,民心稳。如今僧尼还俗尚且违法乱纪,天下人如何信其言而从善,如此必将心态反复,故而早已人心不稳,怨声载道。”

    我一瞥周围,四下愕然,个个睁眼看着我。这时,只听那黄绸袍少年说:“阁下见解非凡,不知对‘两税法’有何高见,还请不吝赐教。”

    我望向他,接过话说:“‘两税法’乃我大唐一创举,由杨炎提议,德宗皇帝鼎力实施。然此法以钱币计征,使得民间流通之钱减少,物不如钱贵,物价暴跌,而民众所劳有限,故而生活愈发艰苦,最后竟无钱可征,不得不多次下令折纳实物。而区区三十载不到,各地官吏又在两税定额之外巧立名目,如‘间架税’、‘除陌钱’等等,苛捐杂税使得民间百姓苦不堪言,民不聊生。‘两税法’在我大唐早已是名存实亡了。”

    这时,只听有人说:“既然仁兄有如此高见,不知你觉得我大唐因何而有今日之繁荣?”而众人皆随声应和。

    我想世人皆知的事情,让我在这里说,岂不是要我得罪天下权贵,然而今日就是要振聋发聩,扬名立万的,说也罢,就让这些鼠辈听着:“我大唐自贞观始,百年来,繁荣昌盛,久而不衰。其原因大致有四,一曰民顺,大唐之民皆感念太宗、玄宗之仁德,拱手听命而莫有不从者;二曰开明,上有兼听之君,下有直谏之臣,垂拱而治,宇内清明;三曰开放,大唐水道旱路四通八达,对异族文化兼收并用,胡鞑皆可畅行于长安,货物流通频繁顺畅,商贸繁荣亦使国家富庶;四曰根基深厚,经几代雄主,苦心经营,外和睦邻邦,内仁爱百姓,天下感念其仁义,故即使经历武氏篡位,安史之乱,亦能回归正统。”

    我再看周围,众人听罢,或点头,或交耳,无有反驳者。我接着说:“然时至今日,我大唐早已内忧外患,积弊已久。宫墙里有宦官作乱,庙堂上有牛李党争,且内有藩镇割据,外有吐蕃侵扰,我大唐徒有虚华,实则根基已动,若无雄主扶大厦于将倾,或恐大乱将至。”

    众人睁目园瞪地看着我,噤若寒蝉。这时只听萧秀高声说:“先生大才,请先生出高策,救我大唐,我等洗耳恭听!”随后,众人附和着:“请先生出高策,救我大唐,我等洗耳恭听!”

    见众人如此,我此时只想将心中所思一吐为快,便欣欣然说道:“牛李党争三十余载,几经反复,两派皆勾心斗角,互相排挤。上不全力理政,下不尽心爱民,如此胸襟之人,皆可弃之不用,即使才高八斗,不全力辅君,本就该弃,倘若用心蝇营狗苟,必将扰乱朝纲,祸国殃民,故而弃之不用是为上策。我朝当梳理科考与举荐,科考当议政而不论诗,因有政才者未必有诗才,有诗才者亦未必有政才。对于门阀取士,一时无法禁止,可行连坐制,被举荐者犯事,举荐者连坐;举荐者犯事,被举荐者降职。朝廷虽有相关法度,却形同虚设,若要根除此弊,还需严肃法纪,行法如山。如此,举荐之人皆翼翼小心,认真考察德行,无有怠慢者。至于藩镇,可令其联手讨伐吐蕃等犯乱之外邦,如有不从者,即视为乱臣贼子,天下人人得而诛之。同时设立武试,发觉大将之材,厉兵秣马,多设屯田兵,震慑番邦,威加海内。宦官本为帝王家奴,而甘露之变以后,主奴不分,乾坤颠倒,更有甚者,手握拥立杀伐之权,是可忍孰不可忍?若有雄主,当择忠勇良将,引兵入朝,除尽宦官,此后当立法言明,凡宦官不得参政,亦不得掌军。按此行事,不出五年即可天下太平,不出十年必当再现贞观。”

    说完,举目四顾,众人皆瞠目结舌。少顷,听见一女声说:“先生一席笃论高言,振聋发聩,不知是否方便留下尊名?”

    我寻声望去,垂帘拂起,只见一肤胜雪莲,目似秋光的绝měi nǚ子,端坐在一方红木案前,手提毛笔,有侍女研墨,案上放着宣纸。我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心中徒增爱慕,不知该说什么。这时萧秀提醒我说:“尚兄,这是录言女,名曰珠玑,我们在此的言论都由她记录并保存,以备他日,有识之人翻阅。”

    我这才回过神来,行礼作揖道:“鄙人尚风月,无字无号,一己草茅危言,见笑了。”

    只见她写下我的名字,随后起身,恭敬地对我说:“先生大才,何不留一墨宝,供后来者瞻仰。”说着,吩咐身边侍女取来一张明huáng sè浣花笺,把笔递给我后,信手研起了墨。我见状,来到案前,接笔写下:

    一副皮囊谢天赐,一席巧辩言世实。

    欲问天下如何取,当请此君上凌烟。

    欲立业,先立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