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极薨了, 皇位空置。

    国不可一日无君啊，先皇你走的时候咋就这么匆忙连个遗旨都不留哇！朝堂上的大臣们在干嚎了几声后便琢磨拥谁上位了。

    现在，有资格即位的有两人——一个是皇帝的兄弟多尔衮，一个是皇太极的长子豪格，这两人势力有得一拼。

    朝堂重臣分成两派，一派支持豪格, 一派支持多尔衮。

    皇子派说：我们皇帝又不是没后为啥要传位给弟弟？荒唐！

    亲王派说：性格软糯毫无魄力的皇子能成什么事儿！鄙视！

    其实这两波人各有各的道理, 而且多尔衮那里还占优势。毕竟豪格虽然是大皇子，但也是庶出，母妃还是一个没啥存在感的庶妃。

    光抓着这两点，多尔衮那派就能把豪格黑出翔来。

    皇位之争你死我活, 双方光吵嘴架互怼是没用的，不免要打上一架。可是这些重臣包括多尔衮、豪格在内也知道一个道理——大清刚刚崛起，一旦这一仗要是打了, 大清国瞬间就四分五裂了。

    一个支离破碎的国家大权，和一个现今走入正轨的大清半壁江山。孰轻孰重？

    而且, 搞不好这内斗一打起来，大清就真完了。要知道前朝余孽可是未清干净, 蛰伏在暗处虎视眈眈呢。

    纵观大局，这还真打不得。

    可是不打又不行，哪一方坐上去了另一方都会炸。为了那个近在咫尺的位置还有至高无上的权力，这叔侄俩跟斗鸡似的。两方谁都不服谁，互不相让。

    没办法，最后还是群臣里少数中立派中德高望重的老臣捋捋胡须当了和事佬。

    这位老臣可是真正的位高权重, 人家可是大清朝开国宰辅。而且因为身份特殊，所以多尔衮和豪格都不会觉得他偏颇哪一方。

    因为他叫范文程！

    没错，他姓范，是个汉人。

    也是满清汉臣第一人——范文程。

    如今的时间，顺治既然在他老娘肚子里，那推算一下，现今也就是1637年，1579年生人的范文程已经58岁，在大清算是高龄。

    但，谁也不会因为他岁数大了就小瞧他。

    这穿顶戴花翎，着一身藏蓝朝服的老臣可是曾经跟着皇太极打天下的人物。打仗的时候上马能杀敌，下马出妙策，现在大清安邦定国，他当上文臣照样是如鱼得水，没见大清制度都是他老人家着手完善吗。

    不愧是后世被列为中国历史上“十大谋士”之一的人物啊。

    此时，宰辅大人正捻着他下巴续起来的花白胡须，在拔剑弩张的氛围下笑呵呵地表示——

    既然你们谁不想都让对方当皇帝，那你们就谁都不要上位了好吧？

    纳尼？！

    你是来搞笑的吗宰辅大人！

    两拨人马盯着那位中立的重臣一脸懵逼。反应过来后，他们的眼神儿就像是在看隔壁村儿的二傻子。这老头岁数大了，终于老糊涂了吧。

    只见眼露精光气势十足的老爷子冷哼了一声“竖子无知”，然后大手一挥——

    开会！

    范大人先给两人讲大道理：

    国不可一日无君是对的，

    但绝不能做亡国之举！

    你们双方势均力敌，谁也不服谁，打起来你死我活的劳民伤财，损兵折将，动摇国本。可是只要你们不开打，就算暂时没皇帝，这朝堂也还是可以运作起来的。所以哪怕现在这个情形没有皇帝一年半载的也出不了什么大事儿。但皇位空着也不是事儿，再怎么着继承人也是要有的，对吧？

    对！多尔衮与豪格齐点头。想知道他会选谁。

    天真！老谋深算的老狐狸怎么会表态呢？明明人家都要保持中立了。

    只见范大人叹了口气继续劝：为了大局，你俩各退一步吧。

    啥？不乐意？

    行！你俩不是谁都不服谁但难分胜负吗？那就谁也别当皇帝了。

    “那怎么行！”多尔衮与豪格一齐瞪过来。这老贼要干嘛？反清复明？

    “莫急，老臣还没说完。”范大人无视两人眼中的凶光，继续老神在在的叨逼叨。

    大意就是：不要误会，不是我别有用心，而是为了大局着想而选择迂回政策。

    咱们可以另外推选一个不属于任何一方的小透明当皇帝啊。

    这么着吧——豪格你当个实权亲王、多尔衮你做个摄政王，大权一人分一半儿。然后二位先合手稳住朝堂，再把先皇的后事处理好行不行？

    咱们总不能让匈奴蒙古还有前朝余党看笑了话是不是？

    多尔衮与豪格想了想，把话稍微听了些进去。

    皇太极死的真的是没有一点点防备，让人措不及防。而且大清刚入关不久，哪来的皇陵入葬？总不能把尸体运回老家吧？那都臭了好不。

    再说，那么受累不讨好还要分散一股兵力的事，傻子两人才会做。两人谁都不肯出人手，齐齐扭头表示：皇阿玛（皇兄）前几年不是修了皇陵吗？直接葬那儿好了。风水宝地，还离得近。

    这俩这么想没毛病。范文程也是笑眯眯的没反驳：小样儿，老夫就等你俩这句话呢！

    虽然每个皇帝上位后都会习惯性地暗搓搓修建陵墓，但是皇太极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快狗带啊。他精心挑了一年的风水宝地，觉得确实完美无缺了才开始命人修建。给皇家修建墓地可是技术活，无一处不精致，无一处不细腻。什么，要葬人？不行不行，没完工呢，半年后吧。

    多尔衮和豪格两波人加上中立派的大臣们一听，集体松了口气，尤其是以范文程为首的中立派。

    中立的大臣们虽然人数少，但质量高啊。大多数都是手握大权的众臣。毕竟这样才有资本中立不是。

    一听皇陵还有半年才能修完，他们高兴的都要拍手了。

    半年？半年好啊！

    只要用尽手段不让这两位大爷打起来，都不登基，互相制衡，就能换来半年的平静啊。

    虽然这平静也是表面风平浪静内里暗潮汹涌，但总比两人真的动刀动木仓，几十万人马打起来好吧？而且，安排先皇的后事，就够拖他们一阵子了。

    比如——谥号啥的，大家集思广益啊，这可是咱们大清的开国皇帝，一定要想出最好的谥号来，绝不能马虎草率了。

    还有，您两位……要不要立个碑啊？

    多尔衮率先点头。搏个兄友弟恭的名头也是好的。

    得到dá àn，宛如成了朝堂主心骨的老爷子转头笑眯眯地文豪格：人家当弟弟的都立了做样子了，大阿哥你这当儿子的不整一个不合适吧？

    豪格一脸愤恨的瞪了多尔衮一眼，恨他抢先表率。然后也点头表示肯定的态度。

    至此，范老狐狸笑的更开心了。脸上的褶皱真的快能拼成一朵菊花了。

    “哎呀，既然两位对先皇的身后事都如此重视，那不如两位爷把其他大大小小的琐事顺便办了吧？”毕竟干净利落的把先皇风光大葬了，我们才能考虑到底是谁上位或者是选个小透明让你俩玩儿啊。

    不然，父亲兄长尸骨未寒，叔侄就因为家产打起来了，那传出去多难听，恐怕后人知道了也会笑话吧？

    本来有话要说的多尔衮与豪格直接噎住。倒不是他们怕匈奴蒙古那些人看笑话，可是若是身上扣上个不孝不仁的污点可就不好了，名声有损，就算以后上位当了皇帝，都会跟着自己。哪怕驾崩了，史书也不会放过自己。

    那些编史记的除了宫里头的“guān fāng认证”，个个都是心眼儿比针头还小的皇族黑粉，恨不得把所有皇帝从小到大的丑事糗事坏事都记上去。

    到时候正史野史内容大相庭径，谁管你是不是皇帝，全部戳脊梁骨。

    就比如秦始皇的焚书坑儒，虽然不知事实真相是否被夸大。但是一看秦皇历史就能知道嬴政这小子得罪了读书人，所以才拿起笔杆子使劲儿地把他往死里黑。

    古人大多迷信，更重声誉。

    信因果报应，转世轮回。

    人死如灯灭，烟消云散、万事皆休。

    这道理谁都懂，但看开的太少。不像现代部分心大的，管你谁是谁，两眼一闭爱谁谁！

    什么？不孝儿子没钱刨坟了？

    管他呢。老子我都烂成骨头了，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随！便！刨！

    多尔衮、豪格这叔侄俩倒是不想后世遇到个不肖子孙或者摸金的人刨坟。如果运气不好一点儿碰到像曹老板那样没节操的他们估计都得哭。明明是自己没钱却地抓着人家黑点嘴上说着“你坏事做尽，我鄙视你！”，手底下却十分不要脸的掀了人家的棺材板儿。

    多尔衮与豪格对视一眼，他们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dá àn。

    行吧！为了大局、为了百姓、为了声誉，（主要）还为了死后能长眠的安稳点儿，我们暂时忍一忍——休战！分权！

    两拨人马终于选择暂时放下针锋相对，把还没消散的斗志跟热情放到安排皇太极的后事上了。

    对此，范大人十分欣慰两位大爷的配合，脸上的褶子又多了几道。

    这俩小子会按照自己的意愿走早在范老狐狸的意料之内。还算满意这俩的上道儿，让他没动多少嘴皮子。

    接下来的步骤，就是再选个透明皇子当皇帝了。

    选谁呢

    范大人扭头朝一个方向望去——内宫。

    哎呀，皇上的子嗣不多，更是夭折了不少，侥幸活下来的虽然有，但是脑子太蠢，坐上那个位置肯定会不愤自己被架空，做出什么蠢事情。

    范文程长叹口气：“真是难住老夫咯——”说着，他又看向那个方向。

    要不……找那位问问？

    那位？

    那位是哪位？

    （二更）

    关雎宫中。

    “娘娘，那两位果然都迫不及待坐上皇位在大殿上对峙了。但范大人很快稳住了他们，一切都如您所料。现在这俩傻狍子已经乖乖的听范大人的建（忽）议（悠）跑去处理先皇的后事，搏好名声了。”

    这开口的是冬梅，此时寝殿也只有她们主仆二人。

    只见先皇的宸妃娘娘满意的勾唇一笑，道：“宪斗办事，我从来放心。”

    宪斗，这是范文程范大人的字。

    自幼被带走从未下过山直到二十六岁才回蒙古就被皇太极接回宫的宸妃娘娘居然叫一个权臣的字？而且也不以“本宫”自称。

    这……可就耐人寻味了。

    明明看上去毫无任何交集的人怎么会熟稔地叫对方的字？

    满头雾水，无人解惑。

    只听，贵妃榻上慵懒半卧的人又道：“ 告诉他，这两个人不用理了，先让他们二人玩儿着。等本宫办完眼前的事，倒是可以……”

    说着，她像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十分好笑地笑了笑，隐去了话尾。

    “说起来，自进宫后，我倒是从未见过我那个簃èi mèi茫琺èi mèi不懂事，当姐姐的可不许。”圣女大人轻抚了下衣袖，敛下的眼眸抬起，清澈的眸子里写满了略带恶意的兴味。

    “冬梅夏荷，”她站起身吩咐道，“ 给本宫更衣着装。”

    夏荷拿着衣服替暮雪穿上，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不禁道：“ 娘娘，夜深了，更深露重的您还要出去，夏荷忧心娘娘的身子……”

    “ 可是庄妃乃本宫的嫡亲mèi mèi，刚被诊出身怀龙种的喜讯，皇上就去了。现在mèi mèi心中肯定不好受，我这个做姐姐的，当然要去劝慰一番。”暮雪说的理所当然，但看见她嘴角意味不明的笑意却不能让人信以为真。

    “ 可是……先皇刚刚去世，娘娘您……”夏荷咬唇，这陛下死了，还死在了关雎宫。若是让大阿哥上了位，肯定会为他嫉妒娘娘的母妃出气而为难娘娘的。

    “ 你这丫头，平日里没心没肺的，今儿个怎么变了性子了？”暮雪戳戳夏荷的额头。“ 好好在关雎宫等着，本宫片刻就回。”

    “娘娘，您不带奴婢去啊？”夏荷眨巴眨巴圆溜溜的眼，傻萌傻萌的。

    “ 有我跟着娘娘就行了，多一人反而惹眼。”冬梅对夏荷道，“ 你把娘娘的床铺铺好，燃想选清淡点儿的红柏。最近朝堂上不太安稳，估计马上就要波及娘娘们住的内宫了。我们可要更加认真仔细地服侍娘娘，知道吗？”

    “哦……哦。”夏荷被冬梅的一大串话绕晕，没反应明白的她直接就奔着放着被褥的橱子去了。

    抱着轻薄柔软刺着精致绣纹的蚕丝被子走到床前，夏荷歪头眨眨眼，“ 不对呀，冬梅，如果后宫不安全，那我们除了服侍还要保护娘娘啊，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