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虔子跟着哥哥东绕西拐，终于来到一处房宅，房子虽然不大，倒也有模有样。沈田子刚推开门，就听里面一个女声责备道：“老三，是你回来了吗？你这不听话的东西，叫你别去不听，还好活着回来，要是伤着或者送命，还怎么让我活啊。”

    “阿母，别说这个了，你看看是谁回来了？”沈田子大声对着屋里喊道。

    沈虔子只听一阵脚步声，一个中年妇女走出厅堂，不是自己母亲是谁？哭喊着便扑了上去。沈母见着沈虔子，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直等他扑到自己怀里，才知道自己不是做梦，也是一把搂住儿子放声大哭。

    娘俩抱在一起痛哭，沈渊子，沈云子和沈林子几个兄弟也早已循声而来，看到沈虔子都惊诧不已，没想到和这个幺弟还有重逢之日。

    二人哭了好一会，方才止住，沈虔子搀着母亲进到屋里，服侍她坐下，自己立在一旁伺候，看看母亲年不过四十，满头黑发却已白了一半，想是思念父亲和自己而至，不禁又是一阵心酸，差点再掉下泪来。

    “五弟，这些日子你都去哪里了？”大哥沈渊子先发问道。沈虔子知道大家都在关心自己，忙将这一年多来的遭遇细细讲述一遍，众人听了无不唏嘘不已。

    “哥，阿母，那你们呢？这些日子又是怎么过来的？”沈虔子说完自己，反问众人道。

    “哎，兄弟啊，自那日你帮忙引开官兵之后，我和阿母并四弟趁机逃过追捕，昼伏夜出在附近山中躲藏，不敢露头。”沈田子开始回忆起那日分别之后发生的事情。

    “后来闻知祖父并诸位叔父死讯，大家当时虽然在逃窜之中，但都悲痛不已，尤其你四哥……”沈田子说着，望望沈林子道，“不分昼夜的嚎哭，真是悲苦之声不绝于耳。阿母劝他说：‘我们大难不死，你更应该忍耐活着，何必徒然折磨自己。’可他却说：‘家门不幸遭到横祸，我再也没有活下去的愿望，只因大仇未报，所以苟且偷生罢了。’”

    沈林子听兄弟说到这段，眼角又湿润起来，忙背过身去，不让人看到脸庞。

    沈田子继续说道：“想我们家一门竟然全部被那孙恩奸党连累，导致连我们兄弟都要被杀。没办法，只好逃窜于草泽之中，还经常担心被人发现。那沈预家里有钱有势，知道我们在逃，所以是一定不会放过我们的。”

    “后来我们兄弟昼伏夜出，潜入城里盗回祖父、阿父和阿叔他们的尸首，又变卖家中产业，才将他们全部安葬。前后一共做了六次丧事，每次虽然简洁，但也还算符合礼节。”

    “当时我们家生计困难到了极点，还有阿母他们需要照顾，加上各地近年来都在闹饥荒，甚至有人易子而食。我们外被国法所困围，内怕仇人报复。只好藏身在弁山南面的一处山洞中，无处投身。”

    “你们也藏在弁山？”沈虔子听到，不禁唏嘘，原来自己失散多时的家人，当时竟和自己藏在一处，不过自己是在山阴，他们却在山阳。

    “是啊。”沈田子继续说道，“当时孙恩多次出兵会稽，官军东西讨伐不断。刘牢之、高素他们放纵部下，恣意掳掠，只有刘裕将军军纪严明，于民秋毫无犯，于是四弟便提议我们一起去句章投奔他。”

    “这刘将军果然仁义，见过我们之后，不光愿意收留我等，还遣船送我们来京口，更划拨房屋供我们居住。所以这次听说孙恩带兵来犯，刘将军募集乡勇御敌，我就也跟着去了。”沈田子终于将这段时间家中发生的事情全都讲述完了。

    “那大哥二哥你们呢？当时你们不是在城里吗？又是怎么脱身和三哥他们汇合的？”沈虔子又问沈渊子道。

    “哦，当时我与你二哥还在城中，得知高素带人去抓你们的时候已然迟了，幸得你王叔将我们乔装送离藏身之处。我们前脚刚走，官兵后脚便将王叔宅子包围，抓住了王叔严刑拷打，想要他吐露我们的行踪。可王叔因与那高素不共戴天，先是被他害死旧主人王恭，现在又要害他新主人——我们祖父，怎么肯说，结果被他们活活打死。”说到这里，沈渊子，云子不禁落泪，沈虔子也为之动容。

    “哎，可怜王叔。后来我们找了机会逃出城去，一样潜伏在山谷深草之中。没几日就听说祖父他们被斩首示众，就想趁夜盗取尸首，好将他们安葬，不想正好碰上三弟他们，于是便得以团聚。”

    “原来如此。”沈虔子听完，终于不再抱有疑问，紧握拳头道，“现在好了，我们家人都已团聚，剩下的就是要寻找机会，干掉高素和沈预，为父亲、祖父和叔父他们报仇！”

    “正当如此！”沈田子也激愤道。

    “这是自然，只是目前高素还在当权，手握重兵，背后更有司马元显和刘牢之两座靠山；沈预也是知道我们没死，一直严加提防，还雇有高手时刻在身边护卫。而我们的力量又太过单薄，所以现在还远不是下手的时候啊。”沈渊子沉吟道。

    “哎，这样下去，我们何时才能有机会报仇？”沈田子问道。

    “几位哥哥莫急，据我看时机却是不远了，三年之内，我们必有机会fù chóu！”沈林子突然插上一句话来。

    “哦？四弟此话何意？”众人一起问他。

    “如今大家都只看到东边孙恩作乱，却忘了西边还有个桓玄正虎视眈眈看着京师呢。”沈林子略一停顿，继续说道：“这桓玄自从灭了杨佺期和殷仲堪之后，就一直盘踞荆襄，时刻寻找机会进京。而朝中的司马元显也知道他的目的，所以虽然东边和孙恩战事如此吃紧，都不愿意调他过来平叛，生怕请他来了就送不走了。”

    “可这和我们家的大仇又有什么关系呢？”沈云子问道。

    “二哥，你想这三吴地区被孙恩这样几次三番袭扰，朝廷哪还有能力聚集力量，桓玄到时必然要来袭取建康，索要权柄。这样的话司马元显就会失势，那么作为他党羽的高素自然也就好不到哪去了，没了朝廷在他背后撑腰，我们报仇的时机也就来了。”

    “说的好，四弟，不愧是我们家里读书最多的。”沈田子一拍弟弟背后，十分兴奋。

    “但是……朝廷这边也有北府兵支持，北府兵的战力之强，天下闻名，你如何又能断定桓玄可以取胜呢？”沈渊子并不认同。

    “哼，北府兵固然勇武，但我观刘牢之此人却不是个好领袖，他这人太重眼前利益，几次出兵三吴名为剿匪，实为劫掠，一点不得民心。更不用说他当初被高素说得背叛王恭之事，其实司马元显也一直在防着他，不过因为还要仰仗他的北府兵对付孙恩才没好动手。所以等到桓玄于司马元显对阵之时，他能不背后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