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剑，才反应过来，这个被汗浸湿了的大叔是在夸剑，瞬间闹了个脸红，一个漂移躲在钱沐易身后，不敢再说话。

    这壮汉细细端详过后，惊叹道：“这是欧冶子的湛泸吧，怎么不像传说中那般厚重呢？”

    钱沐易见他识货，笑道：“既是传言，自然不可尽信，否则越王勾践如何能持它在马背上御敌呢？但确实比普通剑厚重些，也不算谬传吧！”

    壮汉认可地点点头，又疑道：“客官既有惊世名剑，何以来我这山野村店……”

    “邢老爷客气啦，我本在北方生活，识得此剑的人不多，我又喜欢它，便也不愿将它束之高阁。可现在来南方讨生活，到了越王的属地，只怕街上的卖炭翁都曾耳闻此剑，我可不敢拿着它招摇过市，所以特意来您这儿，为我们二人挑两把不那么显眼的宝贝！”

    见他道出自己的本姓，邢纯钧虽心里一惊，但能用湛泸剑的又岂是凡夫俗子，遂略一沉吟，对着伙计命令道：“工布，去把化蝶拿来！”

    伙计工布双眼一暗，竟露出不舍之情，但还是不情不愿地抱出两把剑，小心翼翼地放在屋子中央的石桌子上。

    一个剑鞘上浮雕着栩栩如生的蝶恋花，剑柄则铸造成呼之欲出的蝶状；另一个剑鞘上则镂刻着惟妙惟肖的花恋蝶，剑柄被锻成活龙活现的花骨朵。只这浅浅一眼，杜若便相中了这两把剑。

    邢纯钧留恋地看着这两把剑，回忆道：“双剑练成也有十二年了吧，当年在赤堇山得到这块千年锡，我便取了万载嫘河之水去淬打，七年捧炉，七年铸磨，终得此双剑，如今既得二位有缘人，便赠予二位吧！”

    钱沐易虽也被此剑惊艳了，但若白白受赠此等宝物，他实是于心有愧，遂掏出十张千两银票，感激道：“谢先生美意，只先生呕心沥血数载的结晶，我们怎能无功受之，还请先生收下这一万两礼金！”

    邢纯钧用汗巾擦了擦汗，憨厚地笑道：“不用，真不用，这双剑名为化蝶，蝶者唤英台，花者唤山伯，本就是至纯至净之物，怎可用铜臭辱之，你若不要，我只好收回，静候下一对有缘人了！”

    “英台，山伯？”杜若好奇地重复了一遍，怪道：“好奇怪的名字啊，可有什么寓意吗？”

    邢纯钧只觉她双眼灿若星辰，这才看出她竟是个姑娘家，爽朗地笑起来，喜道：“方才还有些遗憾，不能赠予有qíng rén，如今老天倒是圆了我一桩夙愿。”

    邢纯钧给二人分别递上宝剑，并将一桩旧闻娓娓道来：“三十年前，蔡州的汝南县出了一桩怪事，一个叫祝英台的名门闺秀，扮作男装到红罗书院读书，却爱上同窗的穷书生梁山伯，很快情深似海的两人便相许白头。可太守之子马庄却以全家性命逼婚，无奈的梁山伯郁郁身亡，而祝英台闻此噩耗，誓以身殉，遂在出嫁日，假意绕去情郎墓前祭奠，竟一头撞死在柳树前。刹那时，风雨雷电大作，尸首竟幻化成一只彩蝶，坟冢中也飞出另一只蝴蝶。顷刻间，风停雨霁，二蝶一同蹁跹飞舞而去。”

    好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杜若听着听着，竟落下泪来，情不自禁地接过蝶剑英台，抚摸着其精致繁复的雕纹，难过地自言自语道：“生不能同衾，死亦要同穴吗？”

    钱沐易虽也有些动容，但看她梨花带雨的样子，又有些忍俊不禁，憋着笑接过花剑山伯，抱拳谢过，便将剑从剑鞘中缓缓拔出，只见一团深邃的光华绽放而出，他肃然地弹了一指剑身，似有鬼神悲号之声，激得他顿起豪情。

    闻声，杜若愈发心痒难耐，倏地拔剑，只觉精光贯天，日月争耀，遂手随心动，舞了朵剑花，竟有铿锵龙吟之音，雍容而清冽，她几乎立刻就爱上了这把剑。

    钱沐易也欢喜极了，敬道：“先生的铸剑术真是冠绝江湖，先生既爱剑如痴，这把湛泸剑，在下就暂寄于贵府，可好？”

    霎时，邢纯钧双眼迸出异彩，喜不胜收地接过宝剑，敲了几敲掂了几掂之后，叹道：“好一把仁道之剑！欧冶子是我毕生最尊崇的人，有生之年竟能得遇他的真迹，真是老天垂怜啊！客官与我初次见面，便这般信任鄙人，鄙人定精心呵护，敬候佳音！”

    钱、杜二人拱手拜别后，向外走去。杜若得了把心仪的宝剑，一蹦一跳地围着满头黑线的钱沐易转来转去，闹腾个不停，可她却不知道乐极生悲是多么深刻的至理名言。

    “站住！你可是华山杜沐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