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一弘见不得别人离夏浅枝太近,一脚踩在白氏的手背上。白氏缩着身子打了个颤,忍住痛呼,没敢叫出声来。
夏浅枝让她跪,让她求,让她哭。等她久哭得不到回应,抬起头看自己的表情,才反问道:“你要害我的时候,想过我是夏清荷的妹妹吗?”
白氏哑口无言,眼神私下乱飘,支支吾吾道:“奴婢,奴婢……那是无心之失,奴婢已经知错了,再不敢了。但大小姐是无辜的,郡主救救大小姐吧。大小姐她才九岁,她从来没得罪过郡主,郡主,她常常帮你在侯爷面前说话,你忘了吗?”
夏浅枝半蹲下身子,仔仔细细看着她一张哭花了的脸,认真答道:“我没忘。我记得她从我这儿拿过许多东西说暂时玩一玩,过后还给我,好像都没有还回来。既然今天来了,就把那些东西都拿出来,让我带走吧。”
“你娘逼死了我夏府一个孩子,你还要再逼死另一个吗?”转着佛珠的老夫人突然开口,白氏身形一滞,差点儿摔在地上。
夏浅枝把自己的腿从白氏手臂里□□,顶着如芒刺在背的压力,捏紧了陈一弘暖乎乎的小手:“都说我娘害死了你们奉国侯府的先夫人和嫡长子,都骂我娘是个恶毒狠辣的毒妇,都嫌我是毒妇生出来的小毒妇……”
夏浅枝端起桌上夏清荷的药碗往地上一摔,清脆的碎瓷声响起,白氏尖叫一声捂着脸躲过溅起来的瓷片。
她的腰背一向挺得直,小小的身体里似乎蕴藏了巨大的力量与勇气:“既然如此,为什么不休了她,弃了我呢?给她休书,将我除族,你们舍得吗?”
奉国侯掩唇咳嗽,老夫人继续低头转着佛珠。她如此大逆不道的话问出来,满室丫鬟小厮吓得哆哆嗦嗦跪了一地,竟没有一个主人开口。
奉国侯府是一条被冰封了太久的河,厚实的冰盖坚不可摧,外人看上去,便以为是永不流动的死水。可这世上又哪有过不去的严寒,化不开的坚冰,漫长冬日过去,只要春日许下一点阳光的诱惑,冰盖自己就先裂成一片片千丝万缕的利益交织的蛛网。而这冰下还有暗涌,还有游鱼,还有永远不可能满足的人心与**。
陈一弘用双手包住夏浅枝凉透的指尖,一时只恨自己没有百臂千手,不能把这些人都打死扔到乱葬岗去。
夏浅枝走出屋子,被金灿灿的阳光晃了眼,懒懒的趴在陈一弘背上扁了扁嘴。前世到死前,她与侯府的关系已是冷如寒冰,今生本想远离侯府便罢了,没想到贸然回来,又沉不住气的撕破了脸。
不过她心里有懊恼,却无后悔,还有一种如释重负的快意。
陈一弘低了低身子,抱住她的腿,竟然就着这个姿势背起了她。夏浅枝一时任性,不愿意去想一个四岁孩子背着自己该有多吃力,而是抬手圈住了他的脖子,闷闷的问:“弟弟,如果我没有祖母,没有父亲,也没有家了,你还愿意跟我一起吗?”
陈一弘一步步走得很慢,但也很稳,他歪歪脑袋,奇怪道:“姐姐不就是我的家?那些别人,没有最好。”
也对,自己死后,他一直一个人生活在奉国候府里,也没见再去找别人。夏浅枝开心了,趴在他耳边低声又问:“那,如果姐姐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也没关系吗?”
陈一弘停下步子把夏浅枝放下来,转过身扳住她的脸,幽深的眸子似乎要将她吸进去:“没关系。如果世上只有姐姐和我,我做梦都要高兴的笑出来了。”
夏浅枝没有深究这话里的执拗霸道,抱紧他贴着他的脸亲昵的蹭了蹭,然后用力的亲了一口:“姐姐最喜欢你啦!”
陈一弘捂着嘴巴,害羞的蹲在地上把脑袋埋进膝盖里,缩成了小小的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