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盏防风防雨的灯笼在山道间湿湿地红亮着,大雨又瓢泼而下,斗笠蓑衣遮遮小雨还行,这样的大雨,里外全浇透,周宣也是湿淋淋,冷得打寒战,地上有蛤蟆和蛇,这时也都顾不得了,践踏而过。
天完全黑了下来,雨越下越大,老子云“骤雨不终朝”,意思是说大雨下不长,很快就会停,但眼前这雨已经下了半个多时辰了,却丝毫没有减弱的趋势,似乎一直要下到天荒地老。
“轰隆隆”闷雷响起,似乎真有雷神战车从北边天际跨越长空,从周宣等人头顶上空碾过去,隆隆声不绝,真象是天要塌了一般。
与此同时,感觉大地微微一颤,周宣大叫道:“大家小心,可能是地震。”
众人都放慢脚步,小心翼翼地行走,好一会不见动静,但各人的坐骑、还有金毛犬鲁鲁都莫名的狂躁,马嘶犬吠,不肯驯服,两匹拉车的大马不走大道,却想冲到山坡上去。
周宣心里不安更甚,问那李牌军:“近百年这一带有过什么大的灾害没有?”
李牌军想了想,说道:“五十多年前涨过一次大水,淹没了三州十县,死亡上万人,十余万人流离失所——”
周宣猛地记起曹县牡丹园那个灌园叟说的话,惊问:“哪里来的大水?”
李牌军道:“黄河决堤啊,那次是黄集一带的黄河决堤,河流改道,汇成今日的千里梁山泊。”
“啊,梁山泊!”周宣目瞪口呆,原来梁山泊是五十年前由黄河决堤形成的啊,哥们要是能活个两百岁,也能见到宋江那黑矮子了。
这时由不得周宣去想那些梁山好汉了,高声道:“李牌军领路,找一座树木高大的山峰,我们上山,说不定大水很快就会冲过来,大家跟紧了。”
众人一听,都是心头凛然,连续数日暴雨不断,涨大水是极有可能的事,这夜里要是大水冲来,哪里还有活路,当即跟着李牌军向左首那座形如鹰嘴的山峰攀去,手牵马缰,那些马匹不等主人拉扯,奋力向上,这些牲畜有天生的躲避天灾的预感。
周宣去唤羊小颦时,羊小颦已经收拾了一个包袱斜背在身上,是周宣和她的衣物,腰间系着一管洞箫,怀里还抱着那具从金陵带来的琵琶,这具琵琶是羊小颦心爱之物,马车里还有很多珍贵宝物,她都不取,就要带着这琵琶。
四痴却是舍不得马车里的东西,那里有她的茶具和围棋呢,“呼喇”一声扯下马车毡幕,将车里的一些用具、珍玩、珠宝一股脑儿包在毡幕里,麻利地束成一个大包袱,挽在肩头,四痴个子瘦小,这大包裹比她身子还大。
力虎道:“四先生,让我来背吧,你照顾好主人。”
四痴知道力虎力大,便将这个重达百斤的大包裹交给力虎,力虎“嗨”的一声负上,一手牵着枣红马,带着金毛犬鲁鲁跟着众人上山。
周宣扯下衰衣给羊小颦披上,羊小颦急道:“公子——”
周宣笑道:“我身上已经湿透了,披了也白搭,还更难受,你衣裙是干的,你披。”不由分说,将斗笠也给羊小颦戴上,将系带在下巴处系好,一手牵着羊小颦,向鹰嘴峰攀登。
那车夫舍不得驾车的两匹大马,手忙脚乱解靷带,要把两匹马从车轭下解放出来——
四痴抽出短刀,出刀如风,车轭劈断,那两匹马一脱了束缚,立即跟着其他马匹向山上跑。
周宣扶着羊小颦向山上爬,杨宗保提着他的丈二梨花枪、牵着坐骑跟在后面,走在最后的是四痴,牵着“照夜玉花骢”和“云中鹤”。
周宣将羊小颦背着的包袱拿过来搭在肩头,琵琶就让她自己抱好了,牵着她一只手,昏天黑地往山上爬,羊小颦脚步也能跟得上。
周宣这时赞美小周后伟大,禁止女子裹脚真是造福万代,若羊小颦是小脚,这时又得他背上山了,岂不要累死!
众人上到半山腰,雨不似先前那么大,正好有一处中空的山崖,可容五、六人,便请周宣、羊小颦、杨宗保、四痴进去避雨,其余人就在树下站着,有人朝山下张望——
听得北方天边闷雷滚滚,却久久不从头顶滚过,只是轰隆声越来越响、越来越近——
众人起先还愣愣地听着那宏大的奔腾声,不知谁突然大叫一声:“大水,大水冲来了!”这才醒悟,怕立足处地势还不够高,大水会漫上来,便招呼周宣、杨宗保继续向顶峰攀登。
震天般的巨响,好比钱塘大潮际天而来,大水霎时间淹没了周宣他们方才栖身的崖穴,并且水位还在狂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