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屋，想当初，竟能从“大比拼”胜出？可说是俩姑娘自己要求的。这儿距公社镇上近，赶集、取信方便。

    “贵贵阳——，贵贵阳——”不远处，阳雀声声鸣唱。每当此时，我都不禁随声寻看。几千年来，让文人墨客伤叹不已的神奇鸟儿，当地传说，每年竟是骑着“阳雀马”，彻宇高歌，自天际而来。它头上，有顶高高的华冠。却难得一睹真容。

    她递来盅水，沁凉沁凉，解渴。

    我把传得沸沸扬扬的神话，当作笑料讲给当事人听。当然已小心地掐掉了俩知青人占鬼宅，迟早有凶的添油加醋。还没讲完，“是真的。满屋里放亮，金碧辉煌”。她打断我，说道。

    我手里的杯子，差点没掉地下。如同见了外星人。

    原来是她的亲身表述，而全非乡亲们八卦！我想当即质疑，这是绝不可能的事。有时人生病发烧，会产生幻觉。有人还更严重。你当时干一天的活，又累又饿，医学上叫“低血糖”。只需即时喝点糖水，就可苏醒过来。是你不知爱惜身体，太累了。我好一阵心疼。又恐与其争辩，搅坏了难得的亲密氛围。

    沉默中，尴尬捧杯坐着，觉着手脚无措：问那夜山上捡茶籽，望见她孤零零的灯亮，半夜还忙啥？陡转话题，也未免冒昧。问冬闲时我哥俩来给砌个省柴灶，打算砌哪，几锅几孔？而答应别人的事情，眼下八字还没一撇，而且也难免有施舍之嫌……哦，得救了。我险些忘了刚才书记给捎的话，她有封信，快去公社拿！

    “放书记那？你怎不给带来？”

    一片阴云，遮住她长睫毛下黑沉沉的大眼。啥事这严重？我想告诉她，本要带来，可书记不让，说有事找她，要她自己去拿。

    拿个信有这难？明显看出她的畏惧和犹豫。

    “你…你陪我去？”试探地，她似乎是请求。

    我对红脸书记素有好感。他矮矮的结实墩，手臂当得人腿粗。五十好几已秃顶。且不论作报告中气十足、用不用扩音器都同样效果，单看他时常高挽着袖腿的模样，就知道他是个打得死牛的实干家。他能定论全公社二三十知青，谁个“表现好”，招工单位来了，优先填“推荐表”，瞬间改变命运。我们眼里，他简直就是执掌命运的活“上帝”。而他却放下身段，总笑眯眯的，常常热心地与男女知青们攀谈。这么和善的长辈，大白天的还能把你生吃了？

    女性的莫名胆小和娇羞，在她身上也那么迷人。

    邀我陪她去公社拿信？我的心幸福地欢跳着，使劲点头。久盼的与她独处机会，不意间降临。慢慢的走，轻轻的聊。一路去啊，不准会采摘多少柔情浪漫，纵是海角天涯也不嫌远……我不禁心旌荡漾。

    她在锅里翻动的铲子，停了。粉红的苕块，清水无油的“咕咕咕”煮着，都成了黑乎乎的。

    看得出，这是她晚餐的唯一食物。她却并没急着抽柴熄火，倒像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好一会，她说：“我这就去。”声音实实。但似乎才猛意识到我的存在，又窘然补充：“我…我想早点拿信。你不用陪。”似经考量，她终变了主意。

    可本不就拿信吗，怎转眼又不用陪了？平白坐了一回悲喜过山车。盅里的水，我再喝不下。她忙着端锅熄火，准备动身。我也知趣地站起，告辞。大概本就烧的是些桐子马桑类劣柴，塘灰难以捂住股股浓烟。

    “贵贵阳——，贵贵阳——”那神奇鸟儿，仍在鸣唱。

    一时那怕，不久，又改了应约前往，饭都再顾不上下肚。她是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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