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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怎么解释(2/2)

挤坐着,眼睛发光。是正待出手,还是已在意淫娶媳妇——对面檐角下,一些水灵灵妹子扎了堆,太抢眼。

    村西晒谷坝边的破屋,今天有幸得安宁。

    小学停课参会,正进场。寒风里,那十来个红领巾革命接班人,乞乞缩缩。有的夹个破烘笼,瞅着死吹。有的腰系根绳,寒涕长流。队末憨憨的长颈伢一脸庄重——号称“白无常”送来的齐巴子家缩水版“小巴子”,脑门白裹布上,一捋头发怪伸着。腿长裤短露着半截脚杆,裤裆大补巴也破了。一如丐帮出游。

    领头人,久闻其声的村小学老先生,有别于人的扣着个塌檐帽,罩住花白的头发。街头补盆师傅模样。他停步转身,操口蹩脚的普通话。“同学们,你们生在新社会,长在红旗下,不是莫(没)见过旧社会地主吗?今天好生(仔细)看下。”指着大门紧闭的石楼,似朝敌人面对面放了一枪,“那就是地主!”

    我说村里伢好好的,咋都不说人话,像吃错药了,高一声低一声怪叫,根子在这。而“老师傅”的怪味京腔,也终不敌那大喇叭:

    “千朵花哟万朵花,

    比不上公社幸福花。

    千年哟万代开不败,

    岁岁开来月月发,月月发。

    花香藏在心里头,

    花朵开在社员家

    …………”

    多优美,多动情。亲亲们听一下,能不能也有点儿艺术品味?这才叫歌嘛。知青们,谁瞧上咿咿呀呀的土家山歌。

    几时歌曲已停放,开会了。雕花桌后,坐着个人。猛然石楼门开,半截红老婆荞花,挂块大牌,被民兵左右架着,飞快拖出来,竖楼前。旁边,还垂头立着哪来俩“牛鬼蛇神”(地、富、反、坏分子)陪斗,战战兢兢。

    她缩着头,全身打抖。不知缘由的声断喝,被照头两拳,她重重摔在地。再重给挂牌,瘫跪在那。这叫杀下马威,批斗会镇场。

    看不出,桌后那人——上次去大队部,我见那矮子。短手短脚,居然大队革委会主任。雕花桌边站起,他拿着话筒手指石楼:“都看看,都看看!不是地主庄园是么子唦。刘文彩(解放前四川著名大地主)的功夫都搬来了,盖高楼!嚣张啊。你在向哪个示威?要不要再砌个水牢哇?狗胆包天!”

    人们仰视白墙黑瓦的三层石楼,巍峨高耸。

    “睁开你狗眼看这个。”

    跪地人细长的“狗眼”没睁开,几百双人眼倒滚圆了——主任威严举起只瓦罐,声响震天地倒桌上:几块银元和对小银碗。

    我不由心一紧:这不就是那天挖出,我慌忙火急送大队部,交他手上的?猪圈边挖坑种南瓜,我刨开些乱石……可怎断定,就一定是她的,因为搭界她家菜园?现在我想起,当时半截红的神情了。他几次找我,站门边却终没开口;想起当时齐巴子,委婉阻挠我送大队去的用心。可当时我怎就那兴奋哪。地主本就没有活的理由,开会跪斗,平日交柴送炭,连垒个石头房子都重罪,就更莫说还被抓住藏啥东西了。

    “留着银元、银碗在等么子唦?狗日的,说,变天账都埋了哪?说!不说找个磨盘来挂了斗!找个来,磨盘呢?狗日的……”

    惊惶地我赶紧把膝头低放下来,让军大衣下摆,尽可能遮住屁股下石磨。我心情复杂。想起因历史问题,挂牌挨斗、挨打的父亲。想到半边红那破房,挖地三尺会垮塌。更担心猪圈边进一步搜挖,我猪圈粪坑要漏。唉唉。

    阶级斗争很深奥。就说眼前这大队主任吧,啥来头?成名前,就土生土长一农民。因老子旧社会要过饭,加之生就一副营养不良的叫花子相,人称“矮叫花”。可论成分,那是堪比9999%足金的无产者。有事无事,死爹样板着脸。那阴沉、犀利的目光,习惯性地把人往骨子里瞅。高冷。闲棋冷子的几句追根究底,能把人问贴墙上。不苟言笑的怪胎,像一嗅觉敏锐的新兴物种——时时凶恶地高举锐器的螃蟹。似每逢对手,必一番你死我活。才几年,这八爪嗜斗者,就成了按月拿津贴的大队革委会主任。看势头,当公社书记,也就迟早的事。再无人敢贱喊他“矮叫花”。螃蟹横着走。刚才会前,石楼边,为啥事,他把高他半截的齐巴子,就修剪成了个乖乖儿。并非存心使绊子、找麻烦。对齐巴子,他一脸不屑——相差的不是一点两点,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

    代表本队,齐巴子上台发言。

    刚经修剪,今天他不致又续打臭张吧?听说前年全大队隆重欢庆“xx”大会上,他的发言语出惊人:“今年的‘xx’,比哪年都大。”

    ——来自远古穿越,还是火星,亦或某大洋深处?说话任怎的不过脑子,也不致驴唇不对马嘴到“比哪年都大”,该不是在说他家母鸡下蛋?令十亿国人,喜大普奔,昼夜载歌载舞的天大喜事,他竟这么不搭调!几近砸场。可谓乱拳打死老师傅——大会主持矮叫花手捂腮巴,被人误拔了牙齿的痛苦面相,又气又无语。而听众则左一通擂鼓,右一阵唢呐。庆祝大会照样热烈进行。

    傻冒齐巴子,虽在政治运动的牌局里,净打臭张,情商也真让人着急,可多年来历经洗牌,从不担心被出局。他铁定坐庄,并非他有啥手眼通天的背景,而是他捏着张无敌的底牌——全村唯一翻脸不认人的如虎凶神。人怕人王,鬼怕阎王。只他罩得住人。

    有戏。一个平日满口脏话,长得就像差个染色体的人,今天又被推到前台。很难想象,发言不惹祸上身。

    听,他尖声摆出“地主婆”三大罪证:大石楼白墙黑瓦,像日本人碉堡。給公社开会交炭,拉男人儿子入伙,瓦解我红色阵营。上山挖蕨根(蕨类植物根,可食用),给共xx抹黑。

    他虽女嗓如故,却神情严峻,破例的无丁点脏字。孔雀开屏般大放异彩。今天这唱的哪出?

    有人尖厉呼喊口号,几百面带菜色的人,振臂作应,似冬天响雷。天寒坐冷磨,尽管裹着军大衣,屁股还是凉成了石板。浑身发紧,我的心在隐隐作痛:平时那么关照自己的人,那往大队送瓦罐告发的缺德事,往后碰面,怎么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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