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说,你们是谁?”邹燃早就关注了这个自称是汉人,但是气节上却比扶桑人还不如的家伙,砍掉夏的手不过是威慑他罢了。
韩可为惊慌地朝后躲了躲,刚要开口,那双臂都失去的夏忽然仰头爆喝:“不许说!你若说了,我们就完了啊!”
“哼!”邹燃淡漠地道:“即使你们不说,你们也死定了。如果说了我还能给你们个痛快!”
韩可为被夏这么一吼,眼神顿时有些恢复了清明,跟着急急摇头:“不要,不要杀我。我,我是汉人!你们是羽林军,不能杀汉人!”
没想到他此话一出,邹燃还没搭腔,旁边那年纪较小的向导却猛地扑过去,“啪”一记响亮的耳光就出现在韩可为的老脸上,五指印清晰可见。
“汉j,人人皆可诛之!像你此等罔顾大汉法纪,背叛大汉祖宗社稷之人根本没脸自称汉人!你这是在侮辱‘汉’这个字!!!”
这个年轻人满脸气愤,还有些稚嫩的皮肤上早就窜起了阵阵红潮,脸上的青筋也突突暴露,显然是气急了。
曾继友赶紧上前拉住自己的同学,先对邹燃道:“长官,他不是故意的!”
邹燃却欣赏地看着这个人,点头道:“你说的很对!此等自称汉人却为匈奴卖命者,的确是人人得而诛之。你叫什么名字?”
那年轻人一挺胸膛:“报告长官,我叫黄巢!”
邹燃的表情一僵,既而脱口而出:“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黄巢和曾继友却是一怔,不明白邹燃怎么会忽然念出一首诗来。
扶着叶冰兰的秋香却惊喜地道:“哈哈,邹燃,你又有新诗问世啦?‘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好诗,好诗啊!不过怎么杀气这么重?”秋香想不明白,皱着秀眉不语。
其他人对诗文一道也不是很精通,没什么感觉,但邹燃却懊悔不已。乖乖,这可是一首反诗啊!虽然现在的首都不是“长安”,而是“雒阳”,但谁又能保证这首杀气冲天的诗句不会让人误会呢?
经过了之前的震惊,邹燃又恢复了常态。刘武周、王世充、窦建德、宋金刚、赵匡胤都出现了,再出现一个黄巢也不能让邹燃震惊到哪里去。不过邹燃就没想到,怎么出现的历史名人都是有实力的造反派呢?
邹燃淡淡地对黄巢点点头,然后转向韩可为道:“如果你现在不说,那就永远都别说了!”
夏还要说话,邹燃一脚把他踹翻,然后对刘全道:“刘全,把他的牙都给我打掉!”
刘全嘿嘿一笑,正要上前,之前昏迷的叶冰兰已经醒来,叫道:“邹燃,你不能这样审讯战俘!”
武鸿和宇文献也抹着嘴,难受地看着邹燃。
“不能这样?那该怎样?谁规定的狗屁规矩?”吴大铖突然跳出来,脱下已经不成模样的衣服,露出里面纵横交错的伤疤,粗着脖子喊:“你们知道这是谁给我的吗?我们的兄弟被抓之后又会遇到什么,你们知道吗??告诉你们,这是战争!战争没有仁慈,只有残忍,只有更多更多的残忍才能让我们的人活下去!所谓的规矩都是强者制定给弱者遵守的,怜悯更是强者施舍给弱者的!我们跟他们讲规矩,讲仁慈,讲宽恕都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是对我们这些浴血拼杀者的亵渎!!!”
武鸿和宇文献被吴大铖突然爆发的怒火震慑住了,连叶冰兰也顿时闭嘴。吴大铖光着上身,跑到还在地上哀嚎的夏身前,拿过刘全的短刃,掰开他的嘴巴,竟然真的一颗一颗地将夏的牙齿给挖了出来,有几刀甚至捅破了面颊,鲜血已经都快流干了……
当邹燃把冰冷的眼神瞧向韩可为时,这个汉j终于崩溃,双手死死地捂住嘴,不住地朝邹燃磕头,痛哭流涕。
黄巢忽然道:“长官,我们刚才听到这几个匈奴人说要去精绝卫城联络什么人,还有这几个应该是月氏人。听他们话里话外的意思,似乎还有不少月氏人与匈奴人潜进了帝国境内!”
曾继友忙点头:“对对对,我好像也有听到过!”
吴大铖再也忍不住了,一拳把还在嚎丧的韩可为打翻在地,然后抓起他一只手厉声喝道:“说,你们到底想干什么?不说老子就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掰断你!”
刘全上前一步:“手指不够还有脚趾!”
邹燃则用舌头舔了一下短刃,插回鞘中,森然道:“然后把你削成没手没脚的人棍……相信我,你绝对自杀不了!”
“我说,我说……我再也不敢了……”韩可为彻底崩溃,呆滞着眼神,囫囵地将此次的目的包括所有计划和盘托出。
听完之后,吴大铖已经瘫坐在地,不可置信地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飞骑卫怎么能撤退?他们不是要去救朵兰城堡么?三千兄弟啊,三千个为了大汉还在浴血拼杀的兄弟啊!兄弟们,耿校尉,老吴对不起你们呐!呜呜呜呜……”
李珊也不可思议地看着邹燃道:“不,不会这样的。将军,不会同意撤兵的!”
秋香也道:“是啊,公主绝对不会同意撤兵的!”
宇文献却恍然道:“靠,难怪这次行军速度这么快,还把我们这些还在训练的学员也调上战场。敢情这只是一次长途行军训练罢了!”
武鸿皱眉不语,但显然默认了宇文献的说法。
邹燃也不知所措地看着刘全。刘全相对于宇文献这个高干子弟来说显然更靠谱,邹燃也宁愿相信他的判断。
刘全皱着眉头想了很久,最后冲邹燃无奈苦笑:“邹燃,我不得不承认,这个汉j说的可能是真的。胡公与益公两位殿下不和早就是国中不言之秘。他们争夺飞骑卫的指挥权也是早就开始的。我们学员兵的战斗力在这次长途行军中也明显显示和飞骑卫不能比,益公殿下也绝对知道,可他还让我们来,就只能说明他老人家也知道这次所谓的救援只是一场笑话罢了!”
“可是……”邹燃可是了一下,却又说不下去。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可是”什么。只觉得自己脑子里很乱。
邹燃看向了李珊,毕竟她是这里的最高长官。
李珊道:“我要去追到将军,告诉她这件事!”
曾继友高兴地道:“好,我们可以带路!这里我们每年都会来,熟得很!”
“来不及了!”一直没吭声的王贞忽然道。他牵着战马,站在边上喃喃道。他也是第一次杀人,但却一点都不会不适。武鸿和宇文献那么强烈的反应对他来说也没有任何影响。后来武鸿还问他为什么不怕,王贞只回答一句:“我家是杀猪的。”
邹燃知道王贞很少说话,但每次说话都能说到点子上,不由问道:“什么来不及了?”
王贞抬头看了一眼月空,低低道:“将军,已经撤兵了!”
秋香颓然坐在地上,喃喃道:“你的意思是,军令已下?”
“是的!”王贞抬了抬眼皮,没有任何感情地道。
“那怎么办?飞骑卫一撤,月氏人和匈奴人如果真的控制两卫,然后偷袭鸿蒙口……天呐,整个西域就都是他们的了。到时候饮马黄河也不再是幻想,我数千里领土,上千万黎民百姓……”秋香越说越怕,抬起水汪汪的眼睛看向了邹燃。
李珊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习惯性地望向邹燃。
邹燃却望向了那几匹匍匐在地上,悠然自得地反刍的骆驼,迷茫的眼神顿时坚毅了起来。
“兄弟们,敢不敢跟我去干一票大的?!”邹燃冷笑道。
众人愕然。
※※※※※※※※※※※※※※※※※※※※鸿蒙古道上,一队队裹着红披风的飞骑卫士卒由西向东开进。
整条高原山涧古道上寂静无声,只有冰冷的山风呼啸地吹过,将皇旗与军旗吹的飒飒作响。每隔十骑就有一个火把,火把上的火光散发着暗红的颜色,映照着一张张茫然不甘的脸!
这是飞骑左卫的将士们。他们正在奉命撤回渔阳。
飞骑左卫是两天前抵达鸿蒙口的,一到鸿蒙口,左卫将军丰恺就命令游骑部突进西海州一百里,为大军前进搜集信息和情报。可这才几天?李岩将军一到鸿蒙口,就立即对丰恺下令,让他们的部队立即撤回渔阳。飞骑左卫大部分都很不理解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不是要进行救援朵兰城堡的军事行动么?之前的宣传中不是说,一旦救援成功,飞骑卫将要直捣叛匪老巢昕府,一举剿灭这股叛匪么?
所以虽然飞骑左卫的人马依旧听从军令陆续后撤,但很多人都表示不理解。
最不理解的就是飞骑左卫游骑部的骑校尉耿孝。
“将军,为什么现在撤军?我部已经深入西海州一百五十里,敌军望风而逃,眼见就能抵达贵山城。只要我们占领贵山城,朵兰城堡就在我们游骑的掌握范围内,随时可以救援……我,我想不通!”
这里是鸿蒙古道边上的一块凸出的岩石平台,方圆十平米左右,高出地面六米,横亘在道路的上方,几乎遮蔽了半个碎石铺成的古道。是鸿蒙口最东边的最后一道防卫点。
丰恺面色忧郁地站在这里,任凭山风将他的披风吹起。亲兵在身后高举的皇旗飒飒作响。他缓缓道:“想不通也必须执行命令!别忘了,你是帝国的军人……你的部队怎么还没有撤下来?”
耿孝有着非常浓密的眉毛,他执拗地道:“将军,我恳请向主将提出呈请,让我左卫游骑出击,哪怕是一兵一卒踏足朵兰城堡范围观察一下也好啊!我们这连朵兰城堡的影子都没见到,怎么跟国人交代?怎么跟战死的兄弟交代?万一他们还在坚守待援……”
“够了!”丰恺霍然转身,忧郁的脸上满满的都是悲愤,“我也想去,可是李岩主将拿出的乃是胡公殿下和益公殿下联合签署的军令!谁都不能违抗!明日辰时日出之前必须抵达玉田卫城!”
帝国飘摇之卷 【第八十六章 撤兵】
耿孝紧咬嘴唇,浓眉抖了抖,却不吭一声。
丰恺叹气一声,没有再对他厉声呵斥,只是幽幽望向已经被飞骑左卫铁血将士占满的鸿蒙古道,低声道:“耿孝,我知道你很担心你哥哥,但是,已经这么久了,你哥哥他肯定已经殉国……”
“不,他没死!”耿孝忽然大叫一声,“他一定没死。我知道!”
“你凭什么知道?”丰恺愕然。
“将军,我和哥哥耿忠两人是双胞胎,自小就有心灵感应,我知道,他还没死,他正在死守朵兰城堡,等待我们的救援!!!”耿孝的声音很大,在山风呼啸的古道上吹出很远。
“这只是你的猜测,不能作为我们救援的依据!”丰恺的话带着深深的无奈,“身为军人,我们只能选择服从!记得第一天进入羽林军校时,唐公殿下就告诉我们,服从、服从、再服从!这是身为军人的铁律!”
耿孝眉毛一挑,带着那么一股子倔强:“可是将军,我们连贵山城都没有踏足,如何知道朵兰城堡是否失守?那些可是我们的袍泽……”
“好了!”丰恺带着深深的疲惫挥手止住了耿孝的话头,道:“没有明确的信息指出朵兰城堡还在我军手中,任谁都无法批准继续进军的命令!撤吧!”
山风呼啸,只有一串壮志难酬的苦闷在林间回响。
※※※※※※※※※※※※※※※※※※※※鸿蒙卫的营房其实就是建在鸿蒙古道上的一道城墙。
这道城墙宽三十米,长六十米,将古道拦腰截断。城墙全部用极地山岩垒成,中间开了一扇六米宽十米高的城门。城门是用葱岭上的铁杉木打造,有近半米的厚度,重逾千斤,浑身还用铁皮包裹,水火不浸。
在城墙两侧,沿着削尖的山体修建了一溜的平房。那是环卫鸿蒙卫城的两翼堡垒。城墙上还有三座城楼。中间那座城楼就是鸿蒙卫城守张诚的居所。
由于是边关之地,居所简单而又凌乱,办公和居住混为一体的地方,总是整洁不到那里去,哪怕这里是最注重军容的军人之家。
平时张诚就没少为这里的卫生问题心,现在他就更加头大了。
因为在他的居所里,两个他不能得罪的人正在斗气。
一个是飞骑卫主将李岩,而另一个则是当今皇帝的干妹妹,原唐公殿下的亲女儿平阳公主!
“谷山,你是不是一定要撤?”平阳公主李秀宁粉脸寒霜,气势人。
李岩昂首挺胸,不卑不亢:“殿下,这不但是胡公、益公的军令,也是唐公他同意的。职不得不撤!”
“不可能,哥哥怎么会答应这种荒谬的军令?”李秀宁只是不信,她不信自己的哥哥李建成会同意飞骑卫千里来援却只为一场作秀。
李岩梗着脖子道:“殿下,如果你不信,大可回去问唐公殿下,若职有半句虚言,愿死在殿下的剑下,绝无怨言!张将军可为见证!”
张诚缩着脖子,朝李秀宁干笑道:“殿下,我觉得既然谷山都有军令,咱们身为军人,还是听令行事为好。有何争议,不妨回驻地再谈,您说呢?”
张诚,字瑶音。三十九岁。削尖的下巴上有几缕长须。原是犀甲卫的后勤部将,三十岁那年因运送军粮出了岔子,于是被贬到这里当一个混吃等死的城守。
如果不是西海州被月氏人占领,他在鸿蒙口的确就是个混吃等死,但西海州失守,一下就将鸿蒙口的重要给凸显了出来。本来张诚都是带在玉田卫城,鸿蒙口的守军也只有两百来人,大部分还是外族兵居多。
后来军部一纸措辞严厉的调令过来,让他必须将鸿蒙口守军增派到一千人,若鸿蒙口有失,他就要被砍头,如果能保鸿蒙口三年不丢,他不但能升职,而且还能封爵。这个利益的刺激下,张诚果然兢兢业业,亲自赶到鸿蒙口坐镇。
从西海州叛乱到现在一年的时间里,他倒是把这里打理的井井有条,月氏人的斥候数次有来这里探营都被他打了回去。不过很多次下属都有申请出击,扩大战果。但张诚认为能保鸿蒙口不失即可,其他都可以不予理会。
应该说张诚还是一个守成有余的将领,虽然进取不足,但这样的人派在这个位置,的确是放对了。
守成是一个优点,同样也是一个缺点。张诚的性格就是这样,不愿意出风头,更不愿意得罪人。互相敷衍,能过则过。所以对于飞骑卫来了又走,是否是一场作秀,他丝毫不在意。他只求这三年平平安安度过即好。
听见张诚这么说,李秀宁忿忿不平:“我军千山万里到了这里,难道就这样退回去?我不甘心!李谷山,哪怕你打下贵山城也算是对国人有一个交代,可是你看看,左卫游骑最远只进入一百五十里,连朵兰城堡的边都没有碰到。你如何向那些战死的同袍交代?如何向他们的父母交代??如何向吾皇陛下交代???”
李秀宁的问题越来越急,语气越来越快,到最后简直像是尖锐的像是要掀掉整个城楼一般。
李岩还是像岩石一样站在那里,脸上斧凿刀刻的表情丝毫未变。
张诚被平阳公主这种厉喝给憋到窒息,半晌才缓缓道:“那,公主殿下,您的意思是?”
“不能撤,至少也要得到朵兰城堡确切消息后才能撤!”李秀宁的话如金石交鸣,震得张诚一阵头晕。
他苦笑道:“公主,已经半年有余,朵兰城堡一信未至,一使未派,怕是早就不保!”
李秀宁不说话了。她心底也承认,张诚说的都是对的。她所反对的只是这次撤兵罢了。
这时,李岩忽然转身,甲叶铿锵响集,语音生硬地道:“殿下,飞骑左右两卫必须按照军令行事,一个月内必须重新回到渔阳。我们来时已经花了十五天,此刻若不出发,我们定然违背了一月之期,到时候胡公殿下定然以此问责,乘机取而代之,飞骑卫将从此为胡公殿下所有。至此,老唐公的基业就将毁于一旦,你,又对得起老唐公在天之灵么?”
说完,李岩已经走出了城楼。
门开的瞬间,寒风卷入,吹的房中烛火摇曳,将平阳公主那修长的身影拉的更长更长……
张诚看她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