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住了,当一块拳头大的鹅卵石打在江逐流地胸部的时候,江逐流踉跄了两步。 歪头倒在风沙之中。
江逐流失去了知觉。
风沙施虐了数个时辰之后,终于偃旗息鼓了。
此时空气中虽然仍然充满了沙屑,但是周围环境的能见度已经有了非常明显的改善,比起当初沙尘暴刮过来伸手不见五指的情况。
现在空气能见度已经能延伸到二十步之内。
在一块大石旁,江逐流身体斜斜地趴在那里,大半个身体被流沙所掩埋,只余两只手和肩膀以上地部分还露出流沙的上面。
在江逐流的左手中,还是死死攥着一根缰绳,可是这根缰绳早已经断了,只留着半截软软的绳头,横斜在沙丘上面。 而缰绳那端拴地归程。 则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一阵马蹄声传来,十几个回鹘装束的武士骑着马出现在戈壁上。
“哎,班谷浑头人,你看那里是什么?”一个回鹘武士高声叫道。
“走,过去看看!”领头的高大回鹘武士说道。
最先发现江逐流的回鹘武士来到大石旁边,从马背上跳了下去,看清楚了被黄沙埋了大半的江逐流。
“班谷浑头人,是一条可恶的党项狗!”
江逐流身上的正是党项人的装束。 难怪回鹘武士会把他当成党项人呢!
“党项狗?”班谷浑也来到大石旁。 对先前地回鹘武士叫道:“看看他还活着没有!”那回鹘武士用脚踢了踢江逐流,江逐流双眼紧闭。 没有丝毫反应。
他又蹲下来,把手指放在江逐流的鼻子下,试了试江逐流的鼻息,对高大的回鹘武士说道:“班谷浑头人,这党项狗还有一丝微弱的鼻息,要不要我把他干掉?”
“达雅尔,你胡说八道什么?”班谷浑不悦地说道:“要多用用你的脑子。
昨天有消息说,党项狗的军队已经距离我们山寨不到五十里了,今天在这里遇到这条党项狗,说不定是那大队党项军队派出来刺探我们军情的j细,我们杀了他有什么用处?还是把他带回山寨救治醒来,向他详细询问此次前来党项军队地详情才是!”
立刻又跳下马三个回鹘武士,和达雅尔一起,把江逐流从黄沙中刨出来,然后用牛皮绳捆个结结实实。
两个回鹘武士抬着江逐流,把他脸面朝下,横放在达雅尔地马鞍上,达雅尔这才翻身上马。
“走,我们速速回去,身为这个党项狗,以了解这次党项军队的详细情况,来决定我们下一步地动向!”
班谷浑一声长喝,率领着十多名回鹘武士,向山寨方向奔去。
一盆冷水泼到江逐流脸上,江逐流口里发出一声长长的呻吟声,悠悠地醒转过来。 他刚想动一动,却发觉手脚都不听使唤。
怎么回事?手脚怎么这么不听话?江逐流半眯缝着眼睛,往脚下看去,这一看之下,江逐流蓦地全部惊醒过来,和着一身冷汗,江逐流再抬头往手臂上看去,心中又是一惊。
原来江逐流的手脚都被人用熟牛皮索牢牢地困在一个十字型的木桩上面。
唉!难道说经常一场沙尘暴,江逐流就变成救苦救难的耶稣基督不成?
这个念头在江逐流脑海中一闪而过,他抬眼往前看去,看见面前五步远的地方摆着一把黑色的木椅,椅子上端坐着一个高大的回鹘武士,看样子是头人摸样。
在这个回鹘头人的身边,还站立着几个彪悍的回鹘武士。
“你是什么人?来我甘州回鹘欲做什么事情?”班谷浑见江逐流醒来,就开口问道。
江逐流听着班谷浑叽里咕噜地说话,知道他是在问自己,偏偏又不能明白这领头的回鹘武士在说些什么。
“你们是什么人?我怎么会落在你们手里?”江逐流操着生硬的党项话反问道。
达雅尔不待班谷浑说话,就抢上前去,一马鞭抽在江逐流的身上:“大胆党项狗!既然不回答头人的问话,反而欲诘问班谷浑头人,你这党项狗,究竟知不知道死活?”
达雅尔这话是用党项话说出来的,江逐流勉强能听懂一半,然后半是猜测半是瞎蒙弄明白达雅尔的大概意思。
“我是大宋人,我不是党项人。 你们中间有没有会大宋官话的人?”江逐流强忍着疼痛,用生硬的党项话说道。
他的党项话实在是有限,就是普通的简单日常对话勉强能应付,再多一些词汇,实在是学不来了,党项国师阿布杜一路上也没教他那么多。
“大宋官话?你是大宋人士?”达雅尔很是一惊。
班谷浑也听到了江逐流的话,连忙站起身问道:“你是大宋人士,可有什么证据?”
这几句话都是用党项话问的。
“我党项话懂得不多,说不全。 我可以不可以用大宋官话和你们对话?”江逐流吃力地回忆着党项单词,一个字一个字往外崩!
序 第二百四十三章 凭险而守
第二百四十三章凭险而守
众回鹘人目光都投向达雅尔。
大宋官话的地位在当时的西域几乎等于现在的英语,是上层人士必须掌握的一门语言。 奈何这群回鹘人生活在穷乡僻壤,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到大宋官话。
只有达雅尔自称在甘州时和大宋天朝的商人做过一段买卖,习得一口流利的大宋官话。
班谷浑亦望着达雅尔道:“达雅尔,你不是懂得大宋官话吗?且去问问此人。 ”
达雅尔面色有些异样,嘴巴半张,似在迟疑什么。
“达雅尔,你怎么了?”班谷浑奇怪地问道。
达雅尔这才清醒过来,忙道:“班谷浑头人,我这就问他。 ”
说着,达雅尔一整衣冠,似模似样地向江逐流一拱手,说道:“干门噶哈醉醒大民?”
江逐流呆了一呆,脑子急速转动:眼前这名回鹘人发音古怪之极,他说的究竟是什么话?即不是党项话,亦不像是回鹘话,至于和大宋官话,更是相差十万八千里了。
见江逐流没有反应,达雅尔面色微红,又一次拱了拱手,提高声音说道:“干门噶哈醉醒大民?”
“干门噶哈醉醒大民?”江逐流口中低声重复了一下达雅尔刚才的发音。 摇头用党项话说道:“好汉,你能不能用大宋官话和我说话?”
周围的回鹘人大部分都懂得党项话,听江逐流这么一说,俱都用怀疑地目光看着达雅尔。
班谷浑亦用异样地目光看着达雅尔,口中问道:“达雅尔,难道你刚才说的不是大宋官话吗?”
达雅尔是在甘州城内和一个大宋的商人接触过几天,学得了几句大宋官话里的日常对话。 从甘州回来后,达雅尔就向部落中的族人大肆吹嘘。
他习得了一口流利地大宋官话。 反正部落中的人都不懂得大宋官话,任他怎么吹嘘,别人也无法辨别他说的究竟是不是大宋官话。
其实达雅尔的大宋官话别讲是说的流利,若是遇到正宗的大宋人士,即使人家语速放慢十倍,达雅尔也不见得能听懂其中的意思。
若是达雅尔知道今日会遇到一个自称是大宋人士的可疑人,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在以前向族人吹嘘他地大宋官话如何“流利”了。
但是现在木已成舟,达雅尔想退却亦不可能了。 可是让达雅尔向班谷浑头人承认自己不懂大宋官话。
前面的话都是吹牛的,那还不如让达雅尔直接从胭脂山的主峰上跳下来。
为了避免众人的嘲笑,达雅尔硬着头皮用“大宋官话”向江逐流发问。 他本来是想问“敢问阁下尊姓大名”,可是从他口中出来,便成了“干门噶哈醉醒大民”了。
这种大宋官话别说江逐流听不懂,世界上除了达雅尔自己,能听懂的人恐怕没有几个。
其他回鹘人也跟着哄笑起来,有几个平日里和达雅尔不睦的人已经高声喊道:“达雅尔。 你不是自称会讲一口流利的大宋官话吗?怎么这个人听不懂你地问话啊?”
达雅尔面色潮红,跟喝了几罐葡萄酒似的,他瞪了一眼几个哄闹的族人,大声向班谷浑回话道:“班谷浑头人,这人连大宋官话都听不懂,说明他一定是党项狗探子,决不是什么大宋人士。
”
班谷浑生性稳重,见达雅尔神色奇怪。 心中就有了一分怀疑,他目光凌厉地望着达雅尔道:“达雅尔,你肯定他不懂大宋官话吗?”
达雅尔心中一紧,深悔不该如此之说,只是他现在骑虎难下,想改口亦是不可能了。 反正眼前这党项装束之人来历十分可疑,即使懂得大宋官话,也不见得就是大宋人士。
真要是说他是党项狗探子。 也不见得就冤屈了他。
想到这里,达雅尔心中再无迟疑。 他大声道:“班谷浑头人,我向雪山上的女神发誓,此人绝对不懂大宋官话!”神态之间甚为果断。
伊斯兰教虽然在唐朝时期就已经传入了中国,但是此时尚未被全体回鹘人所接受。
大多数回鹘人保持着原来的信仰,班谷浑这族人地信仰还保持着对大自然原始力量图腾的崇拜之中,雪山女神就是他们最神圣的崇拜对象。
江逐流见达雅尔问了一句发音奇特的话语后,就开始和班谷浑头人叽里咕噜地说了起来,这些话发音比那一句问话更为奇特,江逐流明明知道这些对话可能决定他地命运,可是却偏偏一句话也听不明白,只有心中暗暗叫苦,祈祷对话中千万不要有对他不利的内容。
班谷浑见达雅尔以雪山女神发誓,心中的怀疑尽去。
他浓眉一挑,冲江逐流厉声喝道:“好个狡猾的东西,竟然敢冒充大宋人士,难不成本头人真拿你没办法了吗?”这句话却是用党项话来说的。
江逐流叹了一口气,显然他的祈祷并没有奏效,否则班谷浑头人也不会如此声色俱厉地质问他。
“诸位好汉,我真的是大宋人士,绝对不是冒充!”江逐流急声说道。
见江逐流如此嘴硬,班谷浑不怒反笑,“哈哈,你既然是大宋人士,身上为何没有一点大宋人的物品?反倒是尽是些党项狗地物品?”
江逐流为了逃避党项人的追捕,把从大宋带来的东西丢弃得干干净净,身上除了萧洪留下的银铃外,都是党项人的物品。 没有想到,这现在却成了他地致命之处。
让眼前这群人不能相信他是大宋人。
如果仅仅是这些也并不要紧,即使没有一件从大宋带过来的物品,江逐流心中至少有五六种证明自己是大宋人的办法。
问题是,江逐流党项话地水平低地可怜,和眼前地回鹘人无法交流沟通。
他即使有几百种证明自己是大宋人的办法,无法让班谷浑理解,又有什么用?江逐流实在是想不通,以大宋官话在西域地风靡程度。
眼前的这些人也有百十号之多,其中竟然没有一个懂得大宋官话地吗?
“诸位好汉,你们当中有没有懂得大宋官话的人?”江逐流犹不死心,又张口问了一句。
达雅尔面色潮红,厉声喝道:“你这党项狗探子,不乖乖认罪,还想狡辩什么?”跨步上前,手中的马鞭兜头盖脸的抽向江逐流。
江逐流被牢牢地捆在木桩上。 不能有丝毫移动。
达雅尔一鞭下来,江逐流脸上传来一阵火辣辣的剧痛,一道紫黑色的伤痕斜斜地贯穿了江逐流的脸庞,看起来甚为恐怖。
达雅尔冷笑一声,又抡起了马鞭。 远处却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班谷浑喝止住达雅尔。 往远方望去。
三个回鹘骑士飞驰而至,到班谷浑面前翻身下马,为首一人禀告道:“班谷浑头人,一队党项军队正向这里赶来。 距山寨不到五十里。 ”
班谷浑脸色《138百~万\小!说网》是山路崎岖难行,可是五十里山路任党项军队赶来,最多也就四五个时辰地时间。
“党项军队有多少人?是骑兵还是步兵?”班谷浑问道。
“大约有六七百人,全都是骑兵!”
班谷浑强压着心中的震惊,若是全部都是骑兵,那么最多三个时辰,党项军队就会出现在山寨前。 山寨全部人口还不到两百。
不足党项军队的三分之一,其中能打仗的青壮年仅仅八十余人,虽然说这八十余人个个都是勇士,但是若是想以这区区八十人来抵挡七百党项铁骑,无疑是痴人说梦。
“班谷浑头人,快召集山寨人马,我们迎上去和党项人拼了!”达雅尔和几个悍勇的回鹘青年高声叫道。
班谷浑目光凌厉地一扫,沉声道:“拼?拿什么去拼?我们八十勇士能拼得过七百党项大军吗?若是我们都战死了。
山寨中的老弱妇孺怎么办?难道留着他们任党项人砍杀吗?”
正在聒噪的几个人立刻乖乖闭上嘴巴。 回鹘勇士是悍不畏死。 但是却不能不在意老婆孩子的性命。
一个老实持重地中年回鹘男子开口说道:“班谷浑头人,要不我们立刻带着全山寨的人立刻撤退吧?”
“撤退?我们又能退到哪里?凉州城已破。 甘州城被围,我们还有什么地方可以退?”班谷浑摇头缓缓道。
中年回鹘男子默然。
班谷浑又道:“纵使我们有地方退,此时也无法撤退。
党项铁骑来去如风,若是我们一退,任他们在后面追击,不出一日,定然被他们追上,到时候我们无险可守,只有任党项人宰割了。 ”
四周一片哑然。
战不能战,退无可退,究竟该如何是好?所有回鹘人都等着班谷浑头人拿出主意。
班谷浑缓缓走了几步,对众人说道:“现在我们唯一的办法,就是凭借着地势之险,死守着山寨,希望雪山女神保佑,让我们抵挡住野蛮党项人的进攻。 ”
众人俱都点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达雅尔指着江逐流道:“班谷浑头人,不如我们杀了这个党项探子祭旗吧?”
班谷浑摇了摇头道:“不忙。 若此人真的是党项探子,两军对垒的时候或许有用。 ”
说道这里,班谷浑喝了一声,道:“来人,把他给我关在后山的山洞中。 ”
立刻过来两个回鹘壮汉,拖着江逐流向后山走去。
山洞位于后山地悬崖绝壁之上,洞深约三丈,洞口一丈方圆,洞门是用粗大的原木造成的,结实无比。
两个回鹘壮汉把江逐流扔进山洞中,把洞门锁好,扭身离去,也不理会江逐流的大喊大叫。
江逐流喊叫半天,见没有一个人回来,只好放弃了做无用功。 他打量一下石洞,里面还算干燥,洞中央铺了一层厚厚的干草,算是他的床铺了。
江逐流又来到洞口,双手抓住洞门狠狠摇动,可是洞门却纹丝不动,只是发出几声轻微的吱呀声,像是在嘲笑江逐流是蚍蜉撼树。
江逐流无奈地看通过洞门往外望去,发现将山寨后面地清清楚楚。
从地势上看,山寨应该位于一个山峰上。 在山寨后面,是一条青石板路,有一丈多宽,斜斜地向下方延伸,形成一个坡度超过三十度的长度超过三里地笔直大陡坡。
过了这个陡坡,就是平缓地山路,曲曲折折延伸向远处的山林。
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江逐流收回目光,发现一个十二三岁地小姑娘,往山洞这边走来。 让江逐流惊奇的是,小姑娘怀里竟然抱了一只小虎崽。
小姑娘来到山洞前,见江逐流趴在洞门上,立刻凶巴巴的嚷道:“党项狗探子,往后面退,不许趴在洞门上。 ”
小姑娘说的是回鹘语,江逐流听不明白,只好摇头用结结巴巴的党项话说道:“我听不懂,你说的是什么?”
小姑娘眉头一皱,奇道:“你不懂回鹘话吗?”这次却是用党项话说的。
江逐流摇头道:“不懂!”
小姑娘猛然醒悟眼前这个人是党项狗探子,立刻又恢复了凶巴巴的语气说道:“你这党项狗探子,往里面退一退,不许趴在洞门上!”
小姑娘怀里的小虎崽象是为了配合主人的话,呲牙咧嘴冲江逐流吼叫一声,倒是有几分百兽之王的威风。
江逐流辩解道:“我不是党项狗探子,我是大宋人!”
小姑娘见江逐流不往后退,立刻捡起一块石头向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