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遇水不熄的真火,逍遥老祖复杂的看着那柄浮在水中彷如灵性全失的巨剑,剑柄刻画的黄金瞳,不知何时已然闭。
“原本,是想借你之手,解脱的,可惜了。”
逍遥老祖心中叹息。
苍龙在他前之后就不曾继续攻势,许是知道自己的攻击效果甚微,许是不敢在逍遥老祖面前造次,这条苍龙乖乖的盘坐一旁,就像一条灰头土脸的蚯蚓。
等了片刻,见那神剑任是没有动静,逍遥老祖不再疑惑。
本存着死志的他,根本没想到结局会是这般。
一手托着三色真火,另一只手,居然又腾起了黑炎!
那是,地狱之火!
那是魔幻位面,威能等同于修真界三昧真火的地狱之炎!
一挥手,两团火炎同时抛出,这天地间异火无数,三昧真火只是最普通的一种,而其号称无物不焚的特性,也过于夸张。但方士、炼金师、术士们,特别是去过、或者本就生活在高等位面中的那些,早已找出了如何提高火炎威力的办法!
融合,就是其中最简单,也是最危险的一种!
三昧真火,融和地狱之炎,有大半的几率,可以产生一种近乎无色的火炎!那是一种接近传说中灭世之炎的炎火!
这是一种完全损耗火种的奢侈行为,也是逍遥老祖短时间内能够借助外物爆出的、或者说能想到的最合适手段!
既然神剑无敌,那便直接炼了它!
蓬!果然,当一大一小两团火炎碰撞,一蓬无色冷焰悠悠朝着巨剑飞去!大半的概率对于有福者而言,几乎等同十成、
巨剑好似感受到了危机,本能的颤抖起来。很明显,即便楚翔的意志被某种力量压制住,当面临危险时,灵物终归会生出反应!
若是巨剑本体在此,莫说这山寨版灭世之炎,便是真正代表“无”的炎火,也不可能伤害到它。但这毕竟,只是一个投影,一个借助楚翔的力量凝实的投影!
暗流涌动,那水势,好似也推动着火焰的进程。
海水已经充满了整个天地,而逍遥老祖的个人空间、亦在某种程度和这方修真造物的芥子空间融合、固其屏障。
本要崩坏的壁垒,眨眼就稳定了下来。
偏就在这时,在空间之外,在九天之,甚至在这方中等位面以外,忽然传来了隐约的呼声。
“杀!杀!杀!”
“胜!胜!胜!”
简单的字眼,包容着怎样不懈的信念!
嗡!
剑在震动!不,是空间在颤抖!
巨剑剑柄处,那一对闭着的眼睑,缓缓睁开!
一个缓慢的动作,仿佛沉睡万年的巨人醒来,适应着早已不属于他的时代!
那一双眼瞳,不再金黄,竟然是异色的,左边尽紫、右侧银白!
紫,是一种好似要吸摄灵魂的紫,那是戮魂之力的味道!
白,是一种仿佛能斩断一切的白,那是剑元锋锐的气息!
“吼!天地下,唯我独尊!吾乃!万王之王!”
冰冷中带着一丝炙热,这是楚翔的声音!
那种充溢着执着的味道,是剑意?
不,不是剑意!是剑道!是剑道之!是贯穿生命、灵魂、意识的本质!
那是一点本质永不放弃的执着!
宁在直中取、不在曲中求!攀长城心不死,棺在眼前泪不流,撞破南墙不回头!
怎样的疯狂、怎样的倔强,才能营造着这种近乎偏、几乎疯狂的执着!
“不问苍天问本心!”
只见那蓬已触剑身的火炎,就像是遇海绵的清水,一下被吸慑了进去。
“不好!”
逍遥老祖心中一惊,周身忽然撑起一片蓝汪汪的罩幕,这根本就是修真者才有的法宝!
为了不让界祖师起疑,逍遥老祖从来不敢将自己到过第八高等位面的事情泄露出去,那些个元神老祖的作为、算计,他比谁人都清楚,但此刻他却堂而皇之用出了法宝!这和先前抱着死志同楚翔畅谈第八高等位面不同,他现在是想求活!
解脱,是他所愿,但灰飞烟灭,还不如继续做那傀儡道主。
楚翔会不吝助他解脱,但此刻那仿佛是楚翔化身的巨剑,明显带着万分的古怪,根本不会给他半点生机。那种偏执入骨髓的杀意,根本就不容许半点妥协!
“死!”
但是,晚了!失去灵识对于敌手动向的捕捉,逍遥老祖也许能借着海洋波澜的辐射,曲线救国。但此刻,他实在离得太近
最后的念头,是那刺破识海的锋芒。种种手段尚未使尽,带着淡淡的不甘,逍遥老祖,魂飞魄散
他始终不明白,为何楚翔会突然在和他交手之时,出现这等异变
这,究竟是哪里?
我好累,但我不能停。
神秘的空间中,完全阴暗的基调,楚翔忽然现,他又变回那个无用的宅男。
没有剑元、没有魂力,甚至连内力、精神力都消失。
凭借单薄的,一个宅男,能够做到怎样的地步?
回那一地死尸,楚翔眼中流露出冷酷的银光,以及固执到令理智都埋没的执着。
握紧了手中无物不断的宝剑,回想着意识里精妙入微、似是本能的剑技,仅凭着一具单薄的,他坚持着、不肯倒下。
转身,前方是无尽的挑战
一天?十天?还是一万年。
当疲惫成为唯一的感觉,当最终那疯狂的偏执连疲惫都取代掉,时间,已经没有意义
这里是,修罗杀场
一阵白光过后,楚翔睁开了眼睛,周围是骇然看向自己的几名队,连明月都流露出了惊慌的神色。
“回来了吗?”
抬起手掌,一柄犹如实质的神剑出现,托在掌心,悬浮着。
那是一柄,柄雕着一对闭合住眼睑的诡异神兵。
忽然,剑柄,那双闭合着的眼睛睁开,一紫一银,放射出两道神光,和楚翔双眸对峙。
他并不知道,从最开始,他的瞳孔就如同那柄神剑一样,一银一紫,散射着无比的寒光,冷彻灵魂
卷 四 血浴废土 第一章 我
银白的,是剑元,是——流云。
幽紫的,是妖元,这又是谁?
楚翔不明白,为何自己会晓得,戮魂之力的本质,就是妖元,天妖之元。但知道,就是知道。
作为本就融合了一件神兵的种剑者,他的灵魂其实早已不能算作纯粹,其中多出了另一个个体,唤作“流云”。
其实流云,也就是他。
这是一种相当复杂的关系,也许真个应了某些剑客的话,剑在人在,剑忘人亡。
只是,为何他又觉得,流云的出现,并不是因为种剑术,而是因为流云本就存在,在他的灵魂中,只不过换了个名字罢了。
就如同自己此刻掌中那柄唤作“天罚”的神剑,本该有着一个无比强悍的剑灵,偏偏,其本质又是一具空壳。
而流云,恰好又完美无瑕,融合到了天罚剑投影内。
这仿佛,是早在千万个纪元前,就埋下的一个伏笔。而自己一切的行动,不过是在遵循着某根线条,木偶般的前行。
过程如何,也许精彩,也许平淡。但那尽头,又似乎早被注定。这种感觉,楚翔很不喜欢,却只能无奈的选择接受。
因为“算计”他的,不是别人,甚至不是本尊,正是他自己。很多年前的自己
良久,周围队友,包括侥幸苟活的诸葛青天,都只能陪着楚翔呆在广场上。
那一名站在不远处踟蹰不前的邋遢老道,已经被几人完全忽视,这也怪不得他们,楚翔此刻流露出的气息,太可怕了。
几乎、几乎已经达到了他们在覆灭句芒福地时,在本尊身上感受过的气势,那已经是神的味道!
无情、无欲,
楚影几人不敢动作,楚翔给他们的压力太大。明月眼神慌乱,似欲阻止,又不敢上前,因为没有理由。
若非楚翔身上还有着一丝熟悉的味道、那种淡淡的执着,只怕连剑洗心都要错认他是本尊。
明月伸出手来,仿佛想要拉住什么。她的眼眶中挂满了泪水,心中充斥着哀伤,好似这一世的希望,又即将覆灭。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种感觉,只是看着那“蜕变”中的楚翔,单纯的难受。
一滴、两滴
也不知过了多久,泪水浸湿了一片。那柄诡异的神剑终于淡去,而楚翔异色的瞳孔,也变成了单纯的姹紫,仿佛所有的银白,都融合到了那柄神剑里。
楚翔沉默着,完全剥离剑灵流云之后,他觉察自己的灵魂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相反,更加轻松,好似卸去了一些本不属于自己的包袱。
而这时,那种源自灵魂“不纯粹”的感觉,也更加清晰。他似乎,捕捉到了一些脉络
闭上眼睛,再次睁开,瞳孔是黑色的,但若仔细看,不难现,那是一种紫到极处的黑。
这一次,戮魂之力、天妖之力,再无掩饰
冰冷着神情,身上气势稍微淡去一些,缩减到了几位队友能够接受的范围。
明月见状,忽然一下扑了上去,依偎在楚翔怀中低泣。偏偏,那又仿佛和方才的绝望不同,是喜极而泣。
楚翔神色不变,此刻的他,若不看那一双带着异样魅惑之力的眼睛,就表情而言,几乎和本尊无二。
在执着、狂热被掩盖后,连那种气质,都和本尊一样。
不是贵族矜持的气息,而是王者无上的威压!
淡淡扫了扫袁天罡,在凌乱的记忆中找到属于他的一部分,好似当年,似乎是欠了此人人情。
楚翔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也不过问他是怎样来到此地的。
瞥过剑洗心,楚翔的目光没有停留。但不知为何,剑洗心心下兀然一寒,就在他几乎要窒息前,一股熟悉的暖流自心底涌现
脸上忽然变得虔诚,此刻的剑洗心,就像教堂里最虔诚的信徒。
褚茗同样没有引起他的注意。
这个拥有女娲血脉,更被认定正是他当年在孤儿院妹妹的女孩,闷哼一声,踉跄后退了几步,大讶的看向楚翔。
未曾归来的白乞,让他明白了谁是最后一名独行客。至于任昊是谁杀的,是如何死的,他并不关心。哪怕同样去执行任务的楚影,好似有话要说。
诸葛青天有些畏惧的看着楚翔,但很幸运,他是除明月外唯一没有受到特殊照顾的。
楚影带着伤势,看起来还算不轻,楚翔最终将目光锁定在他身上。
“你也是我?”
莫名其妙说了这样一句话,随即他又摇了摇头,转身朝着传送光柱走去。
“你不是。”
几人愕然看着楚翔,就连被他留在原地的明月都有些失神,楚翔身上,似乎生了某种很大的变化
白光一闪,楚翔消失在了光柱之中,广场上几乎要冻结的气氛,为之一清。
楚影扫了扫几人,最后和剑洗心对视、交换了一下眼神,在明月疑惑的神色中,一把扯开了凌乱的上衣。
“我们,似乎惹了大麻烦了。”
那是一道深刻见骨的刀痕,一刀几乎将胸腔斩成两半,连跃动的金黄|色心脏都清晰可见。
更诡异的是,那一滴滴血液,一根根肉芽,竭力在往里钻,复合着伤势。偏偏,除了涵住血气不致流逝,本该在强大生机下立即复原的创伤,根本不见半点好转。
明月仍是觉得云里雾里,诸葛青天更是感到有些反胃,只有袁天罡,好似看出了什么,微微眯起了眼睛。
褚茗和剑洗心目光中同时流露出震骇的神色,后者看了看那明显没有裂痕、没有血迹的衣袍,瞳孔收缩。
“那个家伙,说的竟然是真的!”
褚茗低呼出声整理。
这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很奇妙,玄之又玄,像是大逍遥,又仿佛大自在,或者说是大极乐。
总之,这是一种,万事万物都不经心的精神状态。
若说先前的楚翔,之所以待人淡漠,一方面由于经历导致心性如此,另一方面,亦是对自己的隐性保护。那么此刻,那种同样的淡漠,就是一种本能。
就好像一个人行走在空旷的地方,自然不用担心会踩到什么,撞到什么。
不错,此刻在楚翔的思维中,队友也罢,敌人也罢,几乎就像是空气一样,完全不必去牵挂。凡人总将圣人眼中的凡俗比作蝼蚁,其实这种比喻,是不恰当的。
因为在真神、真圣的眼里,凡俗之流根本就连蝼蚁都不如,完全就是空气。
楚翔抬眼,看着四周,他看到的不是种种华丽的装饰,而是一根根线条。
那是规则、也是因果,若说先前的他还要集中注意才能坎破真相,此刻则变得和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遽然,这宽敞的居室中,以那挺立着的楚翔为中心,刮起了一阵旋风。
叮叮当当,只听一阵阵嘈杂的响动,周围华灯烛台统统弧线抛飞。一丝若有若无的执着意念,缭绕在他身上。
那王者的无上气息,好似也生出了一些变化,又仿佛与先前一辙。
但楚翔原本充满线条的一对紫色瞳眸内,忽然出现了一个个身影,熟悉的身影
“圣”者,亲乎天道,但不是草木。
倘若成神成圣后只是一种单纯的“大无情”,那么所谓神圣,与草木何异?
上古诸圣,魔幻诸天,皆是草木一般绝对无情的存在,但难道,那就是传说中“太上”的境界吗?
太上,其上之上,与天相当,那是一种最高的理想化精神状态。
但此“太上”,却并非彼太上老君的太上。
那太清道德天尊,被人尊为太上老君,修的亦是太上忘情之道,但他却并非,真个成了太上。
太上,那是一种连他都未曾达到的完美境界,是越其师道祖的境界!
为人一生,成神万载,那数不清的轮回,数不清的纪元中,生了、存在过、那许多的记忆,莫非都是空气?
倘若和本尊一样,所有回忆、情感都是空白。那么,分神之举,岂有半点意义?
楚翔眼中人影纷纷散开,侧目斜睨一旁,空气波动,本尊以那神一般大无情的姿态出现。
本尊看着楚翔,目光平静。楚翔亦凝视着本尊,再没了之前的种种情绪波动,戒备、怀疑。
“你怕我。”
同样的话,曾经本尊如是说过,但此刻,却从另一方的口中吐出。
本尊没有回应,就像当时的楚翔一样,报之以沉默。
沉默,未必是肯定,却也未必是否定。与其徒劳去辩驳,不若让他人猜测。
楚翔见状,脸上却绽放出冰冷的笑意。一种挤出来、装出来的笑。为笑而笑,死板、僵硬。
“从来,我都离你最近。对于脱,你有一成的把握,而我有的,则是一成的机会。我得到的,的确不比你少。”
抬起右手,修长的五指仿佛白玉雕琢,剔透生辉。
一柄奇形异状神兵,缓缓浮现。
“天罚剑,的确不逊色七界神国。但是,你要向我出手吗。倘若你出手,自问有多少把握。”
本尊缓缓开口,淡漠的口吻,有恃无恐。
楚翔闻言,倒是收回了神剑,唇角微不可查的翘了翘。
“你知道,我不可能朝你出手,就如同你一样,除非是想自杀。况且,刚刚觉醒的我,也的确不可能比得上你。我只是找回了部分曾经拥有的圣心,而你,已经开始恢复力量。”
本尊朝着楚翔,点了点头,也不知是认同这番话,还是第一次认同楚翔和他站在同等高度的地位。
“‘情我”在第八高等位面。”
不知出于何种目的,本尊透露了这样一个消息。
楚翔闻言,仿佛并不意外。
“他和你我不同,这是他唯一可能成功的办法、机会。”
本尊对这番说辞,却并不认可。
“他,没有机会。”
“也许吧。”
楚翔明显不愿过多纠缠。挥袖,只见那一盏盏碎裂的华灯、一个个残破的饰物纷纷自补全,飞回到原处。
“什么时候,去第八高等位面。”
少有的,本尊询问起楚翔的意愿。
“下一场轮回,结束后。”
空洞的目光,仿佛早已越过了本尊,越过了他身后的墙壁,越过了无数空间断层。
那是,一处平台广场,广场上,零小队成员正在激烈争论着什么,中央那颗光球,散射着蒙蒙冷光。
在楚翔眼里,那颗光球却好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