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说都是石头吗?”
一个衙役问夏言:“大人,还挖吗?”
夏言铁青着脸:“挖,继续挖。”
按照一般河堤的规格,就算不是全石结构,下面也该是夯土。可说来也怪,衙役的锄头一下去,竟然轻易地挖进泥土中去。只片刻,就在下面刨出一个大坑来。
这下,所有的人都感觉到问题的严重。
衙役也都停了下来:“大人,还挖吗?”
夏言顿了下去,手上抓了一把土,只轻轻一捏,竟捏出水来。
付林心中有些畏惧,怯生生喊:“夏大人。”
此刻,夏言的脸上已经没有了血色,在月光下显得无比狰狞:“这堤坝是谁建的,是谁验收的,又是谁拨下来的款子?”
“大人……”
“说!”夏言猛地站起来,劈头就将那团湿泥摔到付林身上:“付林,我记得你是管帐的吧,六十多万两银子的来龙去脉,人工、材料、工期可都是你在作帐,说!”
付林只觉得浑身冷得像是掉进冰窟窿里一样,可他也知道,此刻若不将事情说清楚,这个黑锅自己可背不动。
他抬起头,大声道:“夏大人,下官不过就是一个作帐的。河堤是王大人找人来修的,完工之后是甘公公验收的,最后,也是王大人拨的款子。下官本也想过要亲自来睢宁看看,可是,每次一说要过来,王大人总说睢宁这边有他亲自负责,就不用我来多事了。”
“是王恕和甘必达亲自经手的?”夏言的瞳孔猛一收缩,沉默下去。
王恕乃是南河总漕接总督河道,四品大员,既掌管南河的河道,又管着从镇江到山东一段的大运河漕运,手握重权。就其风光和权势,比起二品的总督还要大上三分,如今正是夏言这个总理河道的顶头上司。这个王恕已经投靠了黄锦,有黄锦为他在京城说话,如今已深得皇帝的宠信。据说,三段河道统一之后,这个王恕将出任总督河道,摇身一变成为二品重臣。
至于甘必达,本武宗时司礼监掌印太监钱宁的干儿子,钱宁倒下之后,很是颓丧了一段时间。后来不知怎么的就攀上了黄锦,如今正在南河漕运南河河道做坐堂太监。
这二人同黄锦都有莫大关系,寻常人也惹不起他们。
付林也知道其中的厉害,不敢再乱说话,只默默地站在那里。
“还挖吗?”衙役们又问。
“不能再挖了,这堤坝,再挖就要溃了。”夏言醒悟过来,挥了挥手,示意衙役们离开。
这才问付林:“付大人,本官且问你,如果以现在这个堤坝来看,三十里,所需几何?你是管帐的,又有治河经验,你来说说。”
付林低声回答:“若仅仅是现在这种模样,最多十万两就足够了。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另外五十万两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被人吞掉了?”夏言森然问。
付林默默地点了点头。
“王恕蟊贼,胆大包天,本官当上奏朝廷,弹劾这个贪官。”夏言怒得眼睛都红了。
“大人,这……只怕告不倒王大人吧?”
“怎么,你怕了?”夏言冷笑。
“倒不是,下官只是担心……”付林小声说:“就算大人写了奏折上去,可王大人是黄公公的人,黄公公可是负责批红的。只怕这折子陛下还没看到,就被黄公公给留中了。”
夏言继续冷笑:“难道我等就什么也不做了?”
付林心道:这事还真有些难办,能动王恕的,放眼天下只有杨廷和、郭勋等寥寥数人。况且,这官场上的事情,牵藤带叶,到时候牵出了黄锦,事情就麻烦了。
他不忍心提醒夏言,此刻也只能保持沉默了。
正在这个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轰隆声,间或有亮光一闪。
这片亮光惊动了夏言和付林,二人同时转头看去,却见那到亮光正位于前方十里处睢宁城的方向。
“搞什么鬼?”夏言心中疑惑,禁不出问。
可话音刚落,只听感觉脚下一颤,然后就是一阵轰隆的水声从前方传来。声音越来越大,震得地皮发酥。
“啊!”付林低低地惊呼一声。
夏言还是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问:“怎么了?”
付林一张脸白得像是死人:“溃堤了!”
“什么!”
“溃堤了!”付林声嘶力竭地大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