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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媳妇一听是“一只耳”,急忙跑去辩人,果然就是咱大掌柜的老熟人。

    于是柴大掌柜被就近“发配”到了柴达木盆地边缘的德令哈劳改农场,进行劳动改造!

    刚解放那会子,青海就是全国劳改犯的最大聚集地。德令哈农场关押了从全国各地运来的五花八门的政治犯和刑事犯,什么国/民党军政特务被俘军人,地主富农,反/党反/革命,资产阶级右派;刑事犯无非就是小偷,强盗,强ji犯,还有就是像柴大掌柜这样老资格的土匪流寇。1

    司令媳妇提起柴九,描绘得活灵活现,说话间的豪爽之气,分明还是当年野马山上挥舞着红缨鞭、英姿飒爽的红姑奶奶。

    据说劳改农场那鬼地方简直比关西大漠条件还要糟糕,海拔几千米,荒无人烟,沙尘暴每天早中晚报道三次,比犯人报道得都准时,昏天黑地,飞砂走石,每每让人觉得就快要将沙漠中这一块农场绿洲彻底地吞没。

    慕红雪说:“那个农场就只有一条公路通往西宁,咱解放军把守住了这条公路,犯人怎么跑也跑不出来,往沙漠里边儿跑,不是累死就得渴死饿死!柴大掌柜就慢慢在那里接受社会主义改造吧!”

    息栈回到学校不久又碰见另一拨老熟人。

    敦煌县文化馆来了一个团,到兰州大学和师范大学的隋唐文化研究所进行学术交流。息老师也去旁听讲座,在敦煌文化馆研究员的队伍里赫然发现了杵着一只拐,跛脚走路,戴了一副眼镜的某书生,咱野马山当年的丰总参谋长!

    丰老四的一撮小胡子仍然半长不短地挂在下巴上,胡须已经花白,面颊已然显出老态,只是那一双滴溜乱转的小眼睛,尽显精明之色。一见到息栈,乐呵呵地握手:“息先生呐,久仰久仰,丰某失敬失敬!”

    一句“先生”又把息栈整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又是一个周末,下课散学后,息栈匆匆撩下课本讲义,车棚子里取了自行车,飞速奔向学校大门,急着赶回郊区的家,给男人做晚饭。

    校门口传达室的老大爷一声吆喝:“息老师,您的信!”

    息栈一骗腿,从自行车上下来:“老师傅,哪里来的信?”

    “不知道呦,看这邮戳盖了一层又一层的,好像是国外来的信呦!”

    信件是大信封套着小信封,来件地址写得乱七八糟,邮票也贴得甚为古怪。息栈辩认了半晌,信似乎是从那个叫做沙特阿拉伯的国家寄来的,中途还转道香港,才递进了国内,辗转到达兰州。

    收件人地址也给写错了,因此折腾了大半年最后才转到息栈手中。

    息栈拆开信纸一看,泪水瞬间夺眶奔涌,指尖颤抖,涕泪晕染宣纸,信笺墨迹斑斓。

    没有抬头,也没有落款,全信只有九十六字。字字细腻多愁,句句血泪缠绵。

    栈桥晴雪,露亭观山。莲舟唱晚,对月贪欢。

    清鸣凤语,柳岸拂鸾。剑气沉喑,诗酒茶烟。

    横波匀黛,粉颈玉肩。水静风止,鸟寐花眠。

    青衫燕袖,天外贤禅。艺绝六郡,色冠长安。

    桑梓故人,了悟前缘。执手画眉,晓梦朱颜。

    乱世偷生,执戟西桓。落霞孤鹜,秋水长天!

    马师长落脚台湾,那个年月两党敌对防范,互不通邮,鱼雁受阻,亲人离散。

    息栈后来多方打听才弄明白,信中所指的“执戟西桓”,是马氏兄弟受命“出使”沙特阿拉伯,分别做了民国政府派往沙特的“大使”与“参赞”2。信件是从沙特阿拉伯寄出,七拐八绕,转道香港才得以流入大陆。

    落霞孤鹜,秋水长天

    息栈捧着信笺,喃喃地念着最后两句,眼中潭水淋漓。

    他知晓二人今生今世,就此天各一方,恐再没有机会相见。梦中偶遇的旧人,如同天边一只孤鹜,碧色江南一岸,长天秋水之湄

    注:

    1青海德令哈农场的资料,参考《我在劳改农场的二十年》,作者绿洲遗老。

    2

    沙特在1990年正式与中国大陆建交,之前是与中华民国(台湾)维持外交关系。马步芳作为穆斯林,当时曾出任中华民国驻派沙特的“大使”。

    第九十七回恩爱夫夫隐于市【尾声三】

    秋高气爽,雁过南山。

    话说息老师也曾带自己男人逛过几次校园。

    场面基本就类似于刘姥姥进了大观园。

    大掌柜晃晃悠悠地在几座教学小楼之间东看看西望望,很是新鲜:“哎呦,这帮小娃子,咋个人人肩上都斜挎着个马鞍袋呦!”

    迎面碰上了某后勤领导:“呦,息老师!这位是”

    息栈笑意温软,指着男人说:“他是我家兄长。”

    “哦,哦”

    领导瞥了一眼大掌柜,男人这魁梧身材,浓重眉眼,身上分明还带着某种山野间的泥土气息,怎么看都不像是眉清目秀、儒雅飘逸的息老师的兄弟,到像是旁边儿负责修建新ca场的那施工队的工头老大!

    领导笑眯眯地关照:“息老师,你那房子还要不要了?回头记得把你与你爱人的结婚证明开一份给我!不然我把房子分给别人了,好几对儿新婚的老师排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