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出现,便立刻噤若寒蝉,只敢礼貌地说一声“伊总好”,然后就假装忙碌,不去注意她的气势汹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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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建军并没有开始工作,他脱下外套,只穿着铁灰色的羊毛衣,端着茶站在落地玻璃前,遥遥地看着外面巨大的城市。初冬的阳光照进来,将他高大英挺的身姿镶了一道金边。
伊琳一冲进他的办公室就站住了,看着他挺拔地站在那里,衬着外面一大片低矮的楼房和偶尔拔地而起的大厦,令他有一种诱人的威势。
她的气忽然消了一点,慢慢地走到他的身边,抬头看向他。
他今天的确没有那种彻夜不眠的憔悴,反而有一种心满意足的悠闲自在。
伊琳的心里忽然涌出一种苦涩,随即哼了一声:“你昨天晚上在哪里睡的?为什么不回家?”说完自己都怔住了,为什么明明是想好好跟他沟通的,说出来的语调却仍然如此尖酸刻薄?
高建军没去看她,淡淡地说:“你不是要跟我离婚嘛,又何必管我在哪里睡?”
伊琳一下就火了:“你是不是想顺水推舟?我现在可是明白了,原来你早就在外面有人了,最近故意跟我作对,就是想让我先提出离婚是吧?我告诉你,你休想。”
高建军从早晨开始愉快的心情被彻底破坏。他转身走回办公桌,有些不耐烦地道:“你是不是有妄想症?我昨天就说过,如果你真要离婚,我奉陪。你今天来是想跟我说这个的吗?那张离婚协议书呢?你拿来,我签字。”
伊琳连连冷笑:“想我让你趁心如意?别做梦了……”
高建军立刻截断了她的话,冷冷地说:“如果你不想让我签字,就请离开,我要工作了。记住,上班时间请不要谈私事,这是我们当初定好的原则,你已经一再破坏,我也一直容忍。但是,不要挑战我的极限。”
最近一年来,伊琳还没有听到高建军这样跟她说过话,语气中充满了慑人的威严,不容置疑。她与高建军已经认识12年了,自然了解他的性格,用到这样的语气,那就是准备大爆发的了。如果真到了那个地步,就什么也无法挽回,哪怕玉石俱焚,他也会坚持到底。伊琳的性格虽然很烈,却也不太敢把他逼到那个地步。她站在那里,沉默良久,终于一言不发地离去。
高建军看着厚重的房门在她身后关上,不由得叹了口气。
他们的婚姻在昨天就已经划上了句号。他不打算逃避自己的责任,说是什么被逼的。他的确被沈安宁所吸引,而且渴望他那里与世无争的宁静气息。多年以来,他被生活压得无暇去想爱情的滋味,也从未陶醉在温柔乡里,然而憧憬却是无时无刻不在的,他还以为那不过只是不切实际的幻想,没想到今生还能够找到,还可以得到。
想到沈安宁此时还安静地睡着,他不由得开心地笑了。
忍到中午,他才打了个电话过去,细细地问:“醒了吗?身体怎么样?疼吗?吃饭了没有?”
沈安宁笑笑地回答着:“刚刚才醒……还行,不怎么疼……喝了牛奶。”
两人不着边际地闲聊了一会儿,高建军才说:“那好吧,你再好好休息一下,我下了班就去接你吃饭,然后送你去上班。”
“好啊。”沈安宁显得很开心。
高建军放下电话,脸色一直都很温和。前来向他请示汇报的职员都感受到了他心中的愉快,无形中觉得好过多了。
今天没有什么大事,集团各分公司和总部的各个部门都在按部就班地工作。他一早就翻过行事历,今晚也没有应酬,于是一到下班时间他就走了。
伊琳悄悄地跟踪而去。
高建军轻快地跳上五楼,进了沈安宁的家,抱住他先长长地吻了一下,这才舒坦地出了一口气。
沈安宁笑得很开心,在他的怀抱里舒服地偎着。
两人*坐在地毯上,半晌都没说一句话,却觉得十分愉快,几乎都不想出门了。
伊琳远远地将车停在路边,焦虑地看着高建军的奔驰,偶尔瞧一眼他走进去的楼门,心里如万蚁啮咬,难受至极。
过了好久,才看见高建军和一个很年轻的男孩子走了出来,笑着上了车,便开走了。
她不由得一愣,随即长长地松了口气。
以前也有过这种情况,他们以前的同学有不少都在外地定居,有些人的侄子侄女什么的会考到这个城市来上学,或者毕业了孤身过来工作,他们做长辈的不放心,就会打电话过来,拜托他们照顾一下。想来这又是高建军哪个朋友同学的子侄,要他照顾的吧?
那个男孩子看上去眉清目秀,气质也很干净,应该是正正经经的人,伊琳觉得自己果然是误会了,不由得失笑,心里也涌起了微微的歉疚,随即发动车开走了。
这个小区通往外面只有一条大道,两旁都是形形色色的餐馆酒楼,伊琳开到路口的时候便看见一家北京烤鸭店里坐着高建军和那个男孩子,两个人边看菜谱边说笑,显得很是轻松愉快。她这一看更无怀疑,便径直往家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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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儿子吃了饭之后,她便拿起电话跟自己一向谈得来的姐妹闲聊。那人是富豪太太,不出来工作的,对驾驭丈夫有许多经验,常常绘声绘色地说给她们听,伊琳这时心有疑惑,自然去向她请教。
那位太太听完之后,立刻语重心长地说:“伊琳啊,不是我说你,你最近的处理方法可就太差劲了,你这不是明明白白地把他往外推嘛?幸好你们家老高一向洁身自好,一时半会儿的还不会乱来,不过,你要是再这么着,以后可就不敢担保了。”
“唉,我何尝不是这么想?可是,最近两年来他真是处处与我作对,在公司里根本不大听我的意见了,我当然觉得很奇怪了,也就是想试试他是不是有外遇了而已。”伊琳叹气。“谁知他昨天就干脆不回家过夜了,你让我怎么能不乱想?”
那个太太嘻嘻笑道:“男人不回来过夜也不见得就是外面有情况。我跟你说啊,我们家老赵上个月跟我呕气,就有几天没回来过夜。我找人跟踪过他,结果他天天带着几个兄弟去歌城唱歌,然后半夜三更去洗桑拿,洗完就在桑拿房睡,又便宜又干净。我就一直没有过问,他闹了一礼拜,见我这么大度,也就感动了,什么气都没了,还不是好好地又回来了。其实,男人嘛,无非要个面子。你昨天把离婚协议书都拍到他面前了,让他怎么下台啊?他要闹几天也是可以理解的,你就随他去,别追太紧,反而起反作用。”
伊琳茅塞顿开,笑道:“原来是这样啊,我也听说过,现在很多男人离家出走,干脆就在桑拿房睡,好像连洗再睡一夜,才收68块。”
“38、48都有,便宜着啦,还免费供应纯净水。”那位太太也笑。“我看这样也挺好的,彼此冷静一下,日子也就过下去了。”
“嗯,我明白了。”伊琳心结顿解,豁然开朗,便不再提这事了。“哎,对了,冬天来了,我们什么时候一起去逛逛,也买几件衣服吧。”
“好啊,我有的是时间,只是你太忙。”
两个人就这么絮絮叨叨地一直说到电话发烫。
这一夜,高建军仍未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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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走进办公室,高建军没有急于工作,却先从抽屉里拿出了几张纸,认真地看起来。
这些都是伊琳陆续拍到他面前来的离婚协议书。以前他看到这东西只有愤怒,根本就没瞧过,便往抽屉里一塞。现在,他要仔细研究研究了。
与沈安宁有了这一夜亲密之后,他已经下定决心离婚。
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有越过轨,没有做过对不起伊琳的事情。经过这一夜之后,他已经很清楚自己再也不可能回去了。与沈安宁发生感情并不是普通的外遇事件,这让他认清了一个过去从来没有弄明白的事实,他自己是个隐性的同性恋者,过去或许没有客观条件让他认清自己,而现在,他已经对自己的心非常明确了。正因为此,他不能耽误伊琳,用一个不可能复活的婚姻来束缚住她。她还年轻,完全可以开始新生活。
长这么大,他与伊琳相识、相知,直到结婚,在性事上却一向不太热衷。在伊琳眼里,他是个十分有节制的好男人,有点传统,比较含蓄,并感到十分满意。他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不但对伊琳没有太大的热情,就是在应酬时到娱乐场所去,他对安排来的美貌小姐也全都毫无兴趣。在朋友圈里,他是著名的洁身自好的好男人,也成了其他人的太太拿来教训自己丈夫的好榜样。
只怕没有任何人知道,在高建军的内心深处,喜欢的却是男人。这个念头隐藏得如此之深,连他自己三十多年来都没有发现。
想着,他喝了口茶,却微笑起来。
这个崭新的发现并没有让他有丁点的惊惶失措,他只感到轻松和快乐。与沈安宁在一起的日子是这样的开心,没有压力,没有厌倦,沈安宁恬淡豁达的性格和清朗柔和的歌声给予他的只有愉悦,而与他上床之后的感觉却是从所未有的激烈和狂野,那种高嘲迭起的狂喜仿佛已经渗透进他的血液中,现在也仍然在他的身体里奔流。这使他的脸上始终有着愉快的笑容。
看完了那几份离婚协议书,他便明白了伊琳的大致要求。开出的条件挺狠的,要儿子,要房子,要公司股份,家庭债务则归高建军,每年还要支付孩子的巨额抚养费。很明显,伊琳扔给他的这些离婚协议书重在威胁,并不是打算真的要他兑现,大概也算到他不会同意这些苛刻条件的。
不过,他决定答应她的大部分要求,除了公司股份方面要进行协商外,其他的都可以接受。
想着,他将这些协议书放回抽屉,这才安下心来,开始工作。
召集中高级管理人员开会时,他一直和颜悦色,顿时让大家没有畏惧之心,气氛立刻活跃起来。他一直耐心地倾听着各部门的意见,幽默地调解着财务部与企划部的矛盾冲突。
伊琳主管财务,忍不住指责企划总监,认为企划部太会花钱,动辄便要上百万的宣传费。企划总监在地产行业是颇有名气的策划专家,一向认为她不过是*着董事长夫人的裙带关系才坐上那个位置的,因此对她并不买帐,针锋相对地说:“现在已经不是酒好不怕巷子深的时代了,不想花钱,又想赚钱,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如果伊总认为我们的钱花多了,那我们以后每次报企划案的时候先交给伊总,请伊总替我们做详细的财务评估,然后再决定能不能做。对我们来说,实在是求之不得。要不然伊总除了财务部外,再兼管企划部吧,我们是很希望上面有行家替我们掌舵的,这也可以让我们少走些弯路。”
这是故意想让她出丑了,她管财务和经营发展都可以,唯独管不了企划部,那些年轻人满口的创意、logo等术语让她常常觉得很吃力,更别说在专业上镇住他们了。伊琳一时下不了台,有点恼羞成怒,正想拍桌子,高建军在一旁笑道:“意见尖锐是好事,我就不喜欢大家唯唯诺诺的,搞你好我好大家好这一套。不过,这玻璃挺贵的,拍桌子的时候要轻点。”
他们的会议桌是艺术型的,中间镶了不少雕花玻璃,一掌拍下去只怕当真就碎了。周围的中层干部都很年轻,一听他的话便笑起来。企划总监和伊琳也不过三十多岁,有闯劲,却都很成熟,于是借梯子下台,也就不再彼此攻讦。
在伊琳看来,高建军似乎已经恢复了正常,显然今天心情十分愉快,或许放他自由两天是正确的。
下午,高建军抽了个空,给沈安宁打了电话。
“起来没有?”他的声音特别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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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安宁笑道:“起来了。”
高建军一直在微笑:“吃饭了没有?”
“吃了。”沈安宁的声音特别清朗,没有一丝阴霾。
高建军很开心,忽然压低了声音问:“身体怎么样?还疼吗?”
沈安宁顿了一下,才笑着说:“好多了,不是特别疼。”
“那今晚别去上班了吧?”高建军觉得有些心疼。
沈安宁开朗地笑道:“没事,我站着唱好了,不会有问题的。临时不去,没人顶场,不太好。”
“哦。”高建军叹了口气。“那好吧,你今天当心点,别累着。我晚上有点事,可能要晚点和你联系。”
“嗯,好。”沈安宁一点也没有胡搅蛮缠的意思,很爽快地答应了。
高建军挂断电话,笑着出了一会儿神,这才接着继续工作。
晚上,高建军回了家,与妻子儿子一起吃饭。
伊琳十分高兴,想着人家老赵在外面赌了一礼拜的气才回了家,高建军不过才在外面晃了两天就回来了,可见千好万好还是自己的家好,洗浴场再舒适,哪里有家里舒服。
一顿饭的时间里,高建军对儿子高天华特别亲热,对他提出的那些天真问题几乎是有问必答,特别是有关正在播放的一些卡通片里的角色,高建军不时被问得一愣一愣的,然后凭借着在商界磨练出来的迅捷反应,随口瞎答。还没满五岁的儿子则对高大威武的父亲十分信任,视若天人,无论他的回答如何匪夷所思,都会“哦”的一声,全盘接受。伊琳看得笑出声来。高建军看着可爱的儿子,也笑得十分愉快。
陪着儿子玩了半天,然后伊琳强势地要保姆带孩子去睡觉。高天华虽然很不乐意,但高建军却也认为他应该养成良好的生活习惯,便拍了一下他的小屁股。高天华亲了一下父亲,也就欢天喜地地走了。
伊琳看着心情很好的高建军,心里不免有些动情,沉默着打算酝酿一下浪漫的气氛,想着是拿瓶红酒出来跟丈夫喝两杯,还是一起品品茶。
正在紧张的盘算时,高建军温和地说:“伊琳,我们到书房去吧,我有话跟你说。”
伊琳难得的没有表示自己的意见,只微笑着点了点头:“好。”她以为高建军是打算服个软,以此结束这些日子来两人之间的僵局。
高建军坐到沙发里,看着伊琳坐下来,略微停顿了一下,便缓缓地说:“伊琳,我们结婚这么多年来,在性格上一直有着激烈的冲突。过去,我常常觉得彼此让一步,也就过去了,当然,我是男人,也应该让着你,这没什么好说的。不过,总是这样不断的争吵,然后勉强和好,再争吵,再退让,这已经把我们之间的情谊消耗殆尽。在你不断地把离婚协议书拍到我面前之后,我们的婚姻也终于触礁搁浅了。我不否认,这当中我有责任,因此我不会为自己找借口。伊琳,我们离婚吧,你在那几份离婚协议书上列出的条件我都看过了,大部分我都没有意见,房子、车子、存款都归你,现在你拥有的公司股份自然也是你的,儿子的归属和你要求的更多的股份我们也可以好好商量。你看呢?”
他说得很诚恳,也很认真。伊琳忽然觉得头脑中一片空白,仿佛不明白他在说什么。高建军沉默下来,给她时间消化这番话。
过了很久很久,伊琳忽然一伸手,将面前茶几上的水晶花瓶和水晶烟缸一起扫落地上。她沉稳地站起身来,冷冷地盯着高建军,一字一顿地说:“你休想,我不离。”
然后,她转身离开,狠狠地摔上了书房的门。
对她的这个反应,高建军倒也不觉得意外。只是这是他预想中的最坏的结果,不由得颇伤脑筋。
他转头看了看窗外的月色,不想再呆在死气沉沉的这个房间里,便起身踏过满地的水晶碎块,出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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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过元旦,便是各家公司的老板最忙碌的时候,高建军也不例外。他要请各个相关部门的领导吃饭,要与合作伙伴沟通感情,为他供货的关联公司要请他吃饭。各式各样的饭局天天都有,而且还一次都不能缺席。
这种应酬饭最难吃,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谁都会带着灿烂的笑容,热情洋溢地去赴宴。觥筹交错之间,大家把酒言欢,下一年仍然合作愉快,省了多少手脚,也算值得。
最近,高建军都是很晚才去沈安宁家。有时候大家吃完饭,还要去唱歌,有的唱完歌还要去洗桑拿,简直是直落三局,才能结束。
沈安宁倒始终是开开心心的,无论他早去晚去,总是唱完歌就回家,看看碟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