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铁了心要离婚,更不愿像一些提倡“家中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的人那样,家里外头两边敷衍着,因此毫不犹豫地一下班就赶去接沈安宁,跟他在一家著名的西餐厅吃了一顿浪漫的烛光晚餐后,再送他到酒吧工作。
这天各个酒吧的生意都好得爆棚,沈安宁在每个场子都要加唱两首,弄到很晚。高建军一直陪着他,独自坐在那里喝酒,笑看听他唱歌。在情人节里独自来喝酒的人好像只有他一个,可他脸上却并不是郁闷,反而显得很快乐,看在别人眼里不免纳闷。沈安宁心知肚明,却不敢做得太明显。他顾忌高建军的身份,不想让酒吧里的朋友知道。
沈安宁表演完毕,已过午夜,高建军便带着他去了一家通宵营业的酒楼吃宵夜。
春寒料峭,沈安宁却觉得很温暖,而且精神奕奕,一点也不觉得累。
高建军在柔和地灯光下看着他,眼睛里一直在笑。
吃完东西,高建军把车开回去,下车后却建议:“你困不困?我们走一走好吗?”
“不困。”沈安宁开心地走到他身边。
高建军握住他的手,放进自己的大衣口袋,然后和他一起在小街上慢慢晃着。
两旁的住宅楼都是黑漆漆的,只偶尔有一个窗口还亮着灯。风很轻,慢慢地从他们脸上拂过。整个世界都很安静。
他们走过一个电话亭,却忽然听到那部电话响了起来。铃声在夜风中飞扬,有种异样的味道。
他们没有去接,只是轻轻讨论着。
沈安宁笑着问:“这明明是个公用电话,现在又这么晚了。你猜打这个电话的人是谁?”
高建军轻笑着说:“今天是情人节,我猜这是一个身在远方,却忙得忘了节日的人。夜深人静,他忽然想起了远方的情人,而恋人却没有手机,他只记得爱人曾用这个电话跟他联络过,所以焦急地打过来,想跟心爱的人说说话。却没想到,这只是个公用电话。”
沈安宁微笑:“是个很缠绵悱侧的故事。”
说着,他忽有所动,忍不住轻轻哼了几句歌。
“车窗弥漫雾气世界不清晰
似乎闯了红灯但没有注意
电话铃声微弱的飘在雨里
我疲倦的关了手机
认真的考虑一次长途旅行
穿长长的大衣厚厚的围巾
一定有些什么能温暖心情
就算是寒流一波波的来临
雨过应该就会天晴吧
人不是痛过就学聪明了吗
我讨厌自己那么傻还那么傻
闭眼就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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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过应该就要天晴吧
我不是决定好好生活了吗
寂寞像天地那么大
还放不下也该忘了她
不想她”
高建军轻轻听着那悠扬的清亮的动听的声音,把他的手握得更紧,直到他唱完,才温柔地问:“有什么不开心吗?”
“没有,我很开心。”沈安宁看向他,漂亮的眼睛笑得弯弯的,非常可爱。“只是听了你的话,忽然想起这首歌。”
高建军身材高大,穿着黑色大衣,更显沉稳。他握着小爱人的手,从容不迫地在街上漫步,缓缓地说:“很多年以前,我认识了伊琳。那时候,我不过是个普通人,又年轻,身处那个还没开放的时代,对感情的事很懵懂。她比较热情,主要向我表白,我也觉得她人不错,便决定与她相处。那个年代,两个人一旦相处了便不大容易分手,总觉得是罪大恶极的事,我们后来就顺理成章地结婚了。以后走过的路就是差不多所有家庭都会走的,两个年轻人不甘心平庸穷困的生活,开始努力奋斗。那时候,我和她对事业和家庭都是一心一意,所以少了许多干扰,也没走太多弯路,终于有了今天的成就,然后,她又替我生了儿子。在世人的眼光中,我们算是模范夫妻,但我们的家庭生活却始终没有激|情,伊琳又生性多疑,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大闹一次,弄得我焦头烂额,心烦得厉害,这却不是外人知道的。如果没认识你,也许我一生都会在这种状态下生活,为了儿子,我也认了。可是,我现在知道了什么是真正的爱,什么是两情相悦,什么是极致的快乐,那依我的性格,我也是绝不会放弃的。安宁,从我跟你在一起的那一天开始,我就决定离婚。这事也许有点难,但我绝不会退缩,一定会坚持到底的。你相信我,好吗?”
沈安宁很感动,也握紧了他的手,坚决地点头:“我相信。建军,我会等你的,绝不改变。”
“那就好。”高建军放心地长出一口气,认真地说。“伊琳跟我结婚这么久,我也一定会对得起她的。她现在名下拥有的房子、车子、股票、现金存款都归她,她要提出更多的要求,我也会答应。儿子我自己想要,不过如果她坚持要孩子跟她,我也同意。钱财是身外之物,这不重要,儿子始终是我们高家的种,无论跟谁,也是我的孩子,我也仍然爱他,因此这也不是障碍。”
沈安宁听他举重若轻,把一桩很复杂的事过滤得如此简单,有些忐忑的心也安定下来。他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却没有多说什么。
这是高建军的私事,他没有任何意见。
高建军对他微微一笑:“好了,太晚了,我们回家吧。”
沈安宁很高兴听到他这么说,便开心地与他转过身,往家里走去。
高建军一直紧紧握着他手,在寒冷的春夜里给了他无尽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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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高建军在本市的富人聚居区西城征地一千亩,准备建设高档住宅区明珠花园,最近忙得很。伊琳也偃旗息鼓,没有再跟他闹,这让他松了一口气。
虽说如此,百忙之中他仍然没忘了自己在感情上要做的交代,他不能辜负沈安宁的信任和爱。
等他把明珠花园的报建手续完成后,在奠基典礼之前,他抽了个空,决定好好与伊琳谈谈。
除了有关工作和儿子之外,伊琳已经有一个月没跟他多说别的了,特别是他天天没有回家,伊琳也不闻不问,倒像是与他在冷战,让他有点捉摸不定。不过,他一向是个坚定的人,既然认准了方向,就会毫不犹豫地去做。
伊琳听到他在电话里说“我想跟你谈谈”,立刻冷静地回答:“好,你想在哪里谈。”
高建军想了一下,便道:“请你到我办公室吧。”他不想回家谈,不愿意让儿子听到母亲的怒吼,更不愿意在公众场合谈,闹起来就是笑柄,对他对伊琳都不好。
伊琳二话不说:“好,我马上就来。”
她拿过一个装满资料的塑料文件袋,镇定自若地走上楼,进了董事长办公室。
高建军看着她走进来的气势,不由得一愣。她实在太像个斗士了,这让他感觉很头疼。
伊琳朝他的大班台走去,他则起身迎了过去,温和地说:“坐这儿吧,舒服一点。”说着,他率先往旁边的沙发走去。
伊琳没有异议,坐进意大利名牌沙发里,以悠闲的姿势*在柔软的沙发背上,等着他说话。
高建军对这事已经琢磨了很久,也了解她的性格,并不打算虚词掩饰,或者婉转措辞,为自己找理由辩护。他声音柔和,态度诚恳,认真地说:“伊琳,我们从相识到今天,将近十年了,正式结婚也有六年。对于婚姻,我的贡献很少,一直让你很不满意,过去我不懂这是为什么,但是,现在我明白了。对不起,伊琳,我真的觉得很抱歉。”
伊琳本就是个聪明人,这时不由得心里一酸,接着便是一疼,外表上却不动声色,淡淡地道:“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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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建军没想到她并不趁势攻击,本已做好了无条件地承受她暴风骤雨似的进攻,现在却没有遇到,不由得怔了好一会儿,见她始终没有怨恨怒骂的打算,这才继续说:“伊琳,这六年的婚姻,我要感谢你,同时诚恳地向你道歉。我一直以为我过去是个好丈夫,但现在我知道我不是。你对我发的火都是有道理的,只是我太愚昧,不能理解。现在,我懂了,可也知道我们的婚姻再也不可能从头来过,也不能够再这样维持下去。保留一个婚姻的空壳,心却不在了,对你不公平,我也没办法做到。我再说一遍,这事从头到尾,实实在在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你。”
伊琳冷冷地看着他:“你到底想说什么,说出来吧。”
高建军深吸口气,冷静地说:“伊琳,我想离婚。条件你可以提,只要我能做到,都没有问题。”
伊琳看着他,一直不说话。
高建军勇敢地面对着她锐利的视线,没有丝毫怯懦。
伊琳看着眼前这个高大的坚定的男人。她一直恨他不解风情,也一直怕他心有旁鹜,现在,他开始懂得爱情,可却是因为另外一个人,这令她更恨,也更不甘心。不过,她请教过夫人团里的高人,已经决定改变战术,不会再大吵大闹,反而让他不愿回家面对自己。
她看了高建军一会儿,打开手中握着的文件夹,把里面的照片和打印出来的文字资料拿出来,扔到他面前,冷淡地说:“你要跟我离婚,就是为了他吧?”
高建军沉静地拿起面前的照片和资料,一张一张地仔细看着。
这是沈安宁的详细资料,从他的户口、出生地、成长背景、家庭构成到他本人的年龄、身高、恋爱史,应有尽有。除了年龄、身高和父母所在地外,高建军从来不知道有关沈安宁的这些情况。他饶有兴趣地从头看到尾,对于沈安宁恋爱史上的一片空白感到很快乐。
看完后,他放下资料,认真地对伊琳说:“我跟你离婚,不是因为任何人,而是因为我们的婚姻已经名存实亡。”
伊琳冷笑一声:“高建军,你要这么说,我也给你面子,不去驳斥你。不过,十年时间并不短,你艳情让我放弃这段婚姻,必须给我时间考虑。”
“好。”高建军立刻点头。“你需要多长时间?”
伊琳冷冷地看着他:“这可说不定,我得好好想一想。不过,这段时间你要再敢去酒吧陪着他,我一定要他好看。这种丑闻我可不想让记者看见,或者让我们圈子里的朋友知道。我的性格你是知道的,把我惹急了,我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高建军心里一惊,脸色沉了下来。看着冷若冰霜的伊琳,他有些犹豫。他当然知道伊琳的刚烈性格,可要他不见沈安宁,也真是很难的事。
伊琳哼了一声:“你要借口有应酬,巴巴地跑到酒吧去见他,我也没办法。不过,不要挑战我的耐性,这是我的忠告。”
高建军缓缓地说:“伊琳,婚姻破裂是你我二人之间的事,与他人无关。我的性格你也知道,如果有人滥伤无辜,我也不会袖手旁观。你我夫妻一场,又有一个儿子,我希望能够和平分手,而不要血战一场。退一万步讲,就算我有外遇,也是我的错,与别人无关。现在这种情况下,我既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他。你如果想泄愤,尽管对我来,我愿意承担,毫无怨言。”
伊琳脸色铁青,冷笑道:“你这么说,只会让我更加愤怒。但我答应你,会好好考虑的。不过,我仍然只有这一个要求,在我考虑期间,你必须停止去酒吧与他厮混。我至少值得这种尊重吧?”
高建军想了一会儿,终于点头:“好,我尊重你。但是,以三个月为限,应该够了吧?我可以不去酒吧看他,但你不能再阻止我做其他的事。”
“可以。”伊琳立刻同意,神情间迅速变得很平和。“建军,我希望这三个月里我们都冷静一下,好好考虑考虑。在这个婚姻里,现在并不只有我们两个人,还有我们的儿子。他才五岁。”
高建军的声音也变得很温和:“伊琳,我已经考虑过很长时间了。儿子是你我共同的孩子,无论我们的关系变成什么样子,他仍然是你和我的儿子,我会非常非常地爱他。”
伊琳忽然微带讥讽地苦笑:“至少有一点我还可以感到安慰,你外头的人是个男人,永远都不会有孩子,将来也不会有人来跟我儿子争遗产。”
高建军听她这么说,也不由得苦笑:“伊琳,这事是我对不住你,与他没关系。”
伊琳站起身来,淡淡地道:“那就这么说定了,我们都给对方三个月吧。”说完,她便径直走出门去。
高建军看着她挺直了背,步履中透着强硬,快速消失在门外,不由得叹了口气,拿起电话打给沈安宁,向他解释,这三个月不能再去酒吧陪他,但会在他家里等他回来。
沈安宁很明白,什么也没问便立刻说:“好。”
高建军放下电话,揉了揉涨痛的额头。他知道,在这件事里,他是没什么可替自己辩护的。别人可以笑他傻,也可以骂他喜新厌旧,是典型的陈世美,伊琳也可以发动各种攻势,或提出无数要求,他都愿意承受。
这是他应该付出的代价,可他不想沈安宁会受伤害,那个孩子一点错也没有,错的都是自己。
只是,他愿意就这么一错到底。
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外,春日的阳光明媚动人,照耀着万丈红尘。他凝神看着辽阔的蓝天,心里浮现出沈安宁那双特别清澈的眼睛和脸上那种特别干净的笑容,就如眼前这无垠的淡蓝色天空,让人心旷神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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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在这个南方的城市,春天往往很短,夏天迅速来临。
街上有许多年轻女孩都迫不急待地穿起的短裙,在街上招摇而过,浑身都是青春的气息。
高高的天空晶莹地闪着光,白云轻柔地悬挂当中,淡淡地反射着阳光。
路边的树郁郁葱葱,新发的嫩叶已经长大,如孩子的小手,伸开在明朗的光线下,如绿玉一般美丽。
仿佛有奇异的不知名的香在城市上空飘荡,让人心神恍惚,愉悦莫明。
在河边的公园里,甄陌坐在长椅上,沈安宁慵懒地躺在上面,头枕着甄陌的腿。
两人都很悠闲。甄陌时而看看奔流的河水,时而看着从眼前欢喜地跑过的小猫小狗,一只手无意识地轻轻梳着沈安宁的头发。
沈安宁的手中握着一枝柳叶,不时地扫来扫去。
他们选了一个在树荫下的椅子,高大的银杏树替他们挡住了大部分阳光,不至于刺眼。
甄陌已经在一家大型百货商场金宸广场上班了,现在是行政部经理,由他策划并成功实施了夏季提前打折销售战略,让其直接对手天都商城措手不及,遭到很大损失。
甄陌的名字在本市的百货业已渐渐传扬开,可他却并不见得有多欢喜,平时下了班就闷在家里,偶尔出来跟惟一的好友沈安宁聚一聚。
今天他轮休,沈安宁便开心地跑到他家,把他拉出来散心。
两人到电脑城去淘碟,又到小吃一条街去大吃了一顿,然后便懒懒地摸到河边,坐到椅子上休息。
沈安宁那两条小鹿般修长灵活的腿晃来晃去,忽然问道:“陌陌,我们俩怎么没有好呢?好奇怪,我们两个算是青梅竹马吧,其实要发展起来是很顺理成章的啊。”
甄陌习惯了他的胡思乱想,微笑着说:“大概因为你没有追我吧。”
“有可能。”沈安宁开朗地笑出声来。“你也没来追过我啊。”
甄陌笑着低下头看他,伸手把他耳朵上五颜六色的一个个小环慢慢取下。他的手势很温柔,沈安宁很享受地闭上眼睛。
甄陌取到耳垂上的最后一枚银环时,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替他取了下来,然后端详着他的脸,轻声说:“这样看上去好多了。”
沈安宁做个鬼脸:“以前那样不好看吗?”
“好看,不过太孩子气了。”甄陌沉静地笑。“你唱歌是实力派,不必走偶像派的路子,太引人注目了。”
沈安宁无所谓地笑:“什么实力派偶像派?我这一辈子是不想的了。唱到三十岁,大概也就到头了吧。到时候你以权谋私一下,我去你那里做办公室文员,混口饭吃。”
甄陌笑着摇头:“你还是去明珠集团做董事长特别助理吧。”
“谁要去他那里?我看他忙得不可开交,就算家产亿万也实在没什么意思。”沈安宁扁了扁嘴,脸上却满溢着快乐。
“你啊,天生这么一副魏晋名士的派头,这年头可真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