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小村庄,人口比起中原大国少得可怜,要是靠自己生养人口,的确是旷日持久,以优惠政策招纳移民在目前天下大乱的形势中确实是个好办法,那些移民便是只开荒种地,对吴国来说已经足够,何况其中必然还有不少各行各样的成手匠人,甚或有才学之士。
庆忌想到这里,不禁击掌叫好道:“妙呀,寡人怎么没有想到这个办法。这个办法好,至于粮荒,寡人倒有些法子。成秀原是鲁国大商贾,屯积了大批粮食,如今他在我吴国做了大夫,正是近水楼台,寡人可以把他屯积的米粮全部买下。我吴国江河纵横,鱼虾充足,再加上四季如春,野菜野果亦可充饥,寡人还可以造大船,织巨网,出海捕鱼,这样不但一时的粮荒可以解决,今后还可以有充足的食物应付人口的突然暴增。”
他们一谈政事,便只有掩余、烛庸、英淘、赤忠聚精会神地听着,太祝和宗伯两个老家伙却开始装聋作哑.太祝大人闭目养神,心里念念有词,在那里叼咕着“刚自外来而为主于内。动而健,刚中而应,大亨以正,天之命也……”,宗伯大人则正在盘算着是向秦国下聘,还是向楚国下聘,还是两国一齐下聘。庆忌讲些什么,他们是左耳进、右耳出,恍若未闻。但是庆忌讲到买粮时,宗伯大人突然反应过来,插口问了一句:“可是……我吴国国库空虚,哪有钱财用来买粮,那成秀可肯赊帐?”
庆忌道:“商贾经营,亦需大量资金周转,如今乱世,更需现钱交易。如果赊欠,成秀名下的粮米铺子都要倒毙歇业了。说到钱财,我们现在还是拿得出来的,宫中现在金银玉器,丝绸布匹堆满了十余座大殿,这些东西尽可换来大量的粮食。”
“什么?大王不准备把那些东西还予楚人?”这句话一说完,宗伯就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咬下来,他真想狠狠抽自己一巴掌,一辈子明哲保身,今天怎么犯了糊涂。
他是庆忌长辈,这样一问,庆忌不觉有些尴尬,这样匿人钱财,尤其对方还是自家盟友,他多少还是有些羞愧的,却见孙武不动声色,从容说道:“啊,宗伯大人这一说,孙武倒是想起件事来,宗伯大人掌理王宫事务,孙武正要将这件事移交于宗伯大人处理。”
“什……什么事?”宗伯生恐惹怒了庆忌,胆怯地看了他一眼,见他并未动怒,不似夫差那般动辄暴跳如雷,心中这才稍稍放心,这才向孙武问话。
孙武道:“孙武率军闯宫之时,夫差见大势已去,纵火焚宫,孙武虽及时扑救,却仍来不及扑灭大火,以致储放自楚国掳来财物的宫群都被夫差焚之一炬了,如今财力紧张,倒不必急着重新修建,不过必要的清理还是需要的。”
英淘在一边忍笑道:“是啊,唉!为免百姓疾苦,购买食物米粮,我家大王节俭了宫室用度,把宫中财物尽皆发付变卖,甚至御案坐椅上的饰金、王袍玉带上的美玉,都抠下来拿去换了粮食,实在令人唏嘘。但大王如此怜爱子民,消息一旦传开,百姓必然感激涕零,拥戴我王。”
英淘说的一本正经,宗伯听的目瞪口呆,啊啊半晌才道:“啊……,我王如此怜爱子民,实是……实是我吴国英主,老臣……老臣真是钦佩的无以复加。”
太祝张了张眼睛,又复闭上,念念有词道:“《彖》曰:需.须也.险在前也.刚健而不陷.其义不困穷矣.需有孚.光亨贞吉.位乎天位.以正中也.利涉大川.往有功也……”
孙武又道:“民政既罢,便是外交,说到外交,楚、秦、鲁、陈等近国目前都与我吴国友好,有他们居中缓冲,齐晋尚难以危及我国,我吴国还应与这些国家密切往来,彼此结盟更好的办法,便是联姻。大王春秋正盛,后宫空虚,可以聘取秦楚鲁陈等国诸侯之女以为夫人,这样……”
他一说到结亲家,喜欢做媒人的宗伯大人一双老眼顿时亮了起来,庆忌一见,连忙岔开话题道:“这个且不必理会,随后寡人与宗伯大人还要有所商议,你且说说军事吧。”
宗伯大失所望,他砸巴砸巴掉光了牙齿的嘴巴,重新装聋作哑起来,孙武一笑,说道:“整军备武,以臣之见,倒不急在一时。因为这军事,必得有财力支撑,制造精良的甲胄兵器需要钱,训练士卒行军演武也需要钱,如今天下各国用兵,多为战时征召,战后遣散,这样势难保证军队的训练和战力。现在中原大国,已经逐步有常备兵队,吃军粮领军饷,要想打造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我吴国也应该有一支强大的常备军,可是这同样需要耗费大量钱财,说到底,仍是要壮大国力才成。”
我吴国多江河,以船为车,以楫为马,舟师最是重要,同时我吴国水师本就是诸侯之中最强大的水师力量,这是我吴国长处,更该保持这种优势。如今荆林将军驻兵于南武城,这支军队已经近似于常备军了。那里濒临大海,方才大王说及要造大船,制巨网,出海捕鱼。臣以为大王便可以南武城为中心,就近制造大船,由南武城驻军轮番驶船出海,既演武又捕鱼,练出一支强大的水军。这些长期服役从军的士卒,可以减免他家中的税赋,以安军心。至于武南,将由梁虎子将军驻扎,那里多沃土平原,亦可在那荒芜原野中修建军屯,开发荒地,军卒成家后可就近安置,不出几年,那里便是矗起几座新城和片片良田。”
“长卿所言甚是”,庆忌赞道:“寡人也觉得,我吴国当务之急不是整军,而是安民、外交和发展经济。农为国之根本,方才所议甚有道理,大司徒当尽快拟出详细办法和相应的政策,以安抚国民,招纳移民。”
“臣遵旨。”掩余拱手领命。
庆忌又道:“农为本,商亦应兴。我吴国偏居东南一隅,尤其是现在鼓励生育,鼓励农耕,田赋必不可过重,因此便也难以满足朝廷所用,仅这一点来说,便当发展商业,以商税弥补农赋之不足。况且我吴国远于中原,通过商贾,可以互通有无,将我吴国海盐鱼虾织席等地方之物远贩于中原,牟取重利,富我国民。这一点,大司徒也要拟定详细的章程来。”
“是!”
“如今战事已休,各地有许多荒芜了田地到处流窜的乱民,今年已错过了农耕时节,他们没有营生,久而必然生乱。我们建大船、织海网,正可以雇佣这些人去做,既可给他们一份活计,又可避免地方动乱。这件事,大司空要马上着手去做。”
地位和威仪是相称的,一个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的乞丐,再怎么振也振不出王者之气来。可他如果是一国之君,哪怕生得獐头鼠目、蛇颈鸟喙,臣子见他一言一行,仍是心中凛凛,那种感觉,是由于他的特殊地位而形成的一种心理压力。
庆忌的地位越来越稳固,他言谈举止虽与往昔一般无二,但是在旁人心中的感觉却渐渐开始不同,便是烛庸坐在臣席听他侃侃而谈,心中也渐渐开始浮起不一样的感觉。听他吩咐下来,竟也不由自主拱了拱手,恭声道:“臣遵旨。”
“嗯!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如今农人有许多人用的农具还是石犁、木铲,用来耕种熟地都嫌费事,若开垦荒地其难度可想而知,怕是三天垦不出一分荒地,倒把农具都损坏了。因此寡人想要任家等几户以锻造为业的人家今后多制造些铜制、铁制的农具出来,这样我吴人农耕才能迅速发展起来。”
英淘道:“大王,农具若是贵了,农夫买不起。若是价钱便宜了,无利可图,不会有人去制造,这个只怕有些难度。”
庆忌道:“国家之所在、朝廷之所在、王命之所在,就是要统治、规划一些必要的事情,总不能一切都垂拱而治,万事顺其自然吧?这个事,就是朝廷所命必需去做的事了,当然,利润薄些可以,却不能让他们亏了本。大司空可以了解一下,为各种农具制定个农人可以接受的购买价格,如果售价还不及造价高,由朝廷贴补匠人的损失。”
赤忠闻言插嘴道:“大王,若是如此,又恐有不法之徒低价购买了农具,运去他国高价贩卖,又或买去后毁掉回炉,以铜铁打制其他器具用来牟利了。”
庆忌欣然道:“好!提醒的好,你也不是一介武夫嘛。嗯,大司马可以拟个章程出来,购买农具的须按家按户登记在册,且不许多买,如果损坏需持损坏了的农具来换购新的农具。如果仍有人钻了漏洞,投机违法,那就是你大司寇的事了,一旦捉到,严惩不贷!”
“臣遵命!”赤忠连忙拱手应道。吴国江山已定,他现在也是死心踏地的做他的大司寇了。
初步议定了这些大事,众卿依将告退,庆忌还礼时向孙武使了个眼色,孙武会意,脚下一慢,落到了后面。
待众人出去,孙武拱手近前,小声道:“大王,可是还有什么要事吩咐于臣?”
庆忌亦小声道:“大事倒没有,只是要长卿陪寡人去一下藏宝楼。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不去盘点一下楚人的财宝倒底有多少,寡人这个大当家的,心里没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