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无忌,与我吴军作对的……”
孙武微微一笑,拱手道:“遵大王吩咐,臣明白,会解决好该地区的事情。”
这投向费无忌,是被迫投向,还是主动投向,庆忌可没说,孙武心中明白,潜山以东地区之所以楚国放弃的那么干脆,除了他们有求于吴国,唯有吴国才能诱出费无忌,给他们一个发动政变夺回王权的机会,潜山以东地区那些伯国个个都是刺儿头,时叛时降总生事端,对那里的投入经营花销十倍于税赋收入也是个主要原因。
吴国比不得楚国,哪有那么充实的国力让他们折腾,庆忌是想利用费无忌之乱,把那里根深蒂固的地方政权连根铲除,削伯国而立郡县。身为相国,孙武对庆忌这个想法自然心知肚明。
“而越国……”
庆忌在案上狠狠捶了一记,厉声道:“几百年来与我吴国杀伐不断,吴国存世一日,越国难以出头;越国存世一日,吴国难以崛起。越国数百年来摇摇不倒,一是我吴国例代先王只有抑越之心,而无灭越之意。二来,是因为楚国从中作梗,总想借越国牵制我吴国,以制衡吴国发展。如今楚国自顾不暇,已管不了越国之事,这是我吴国的天赐之机。
越国东为大海,南为蛮荒,西为楚国,北面,便是我吴国。说起来,越国虽小,却因在我吴国腹心,这小小的越国对我吴国的威胁,甚至比楚国还要大。寡人之意,消灭越国,把越国领土全部纳入吴国版图,一劳永逸,解决越国之患。”
“大王英明,不过……”掩余蹙眉道:“越国终非我吴国固有之地,其国力虽弱,领土虽小,对我吴国来说,一口吞下恐怕仍是力有不逮,如今灭越容易,如果在灭越之后,让那里变成我吴国可以完全控制的吴国领土才是难事,未知大王有何打算?”
“大司徒所虑甚是,这就是寡人召你们前来的原因。范大夫、郁大夫……”
“臣在。”
“荆林将军和英淘将军现在越国作战,全胜之期为时不远,接下来,反比打仗更加复杂,寡人之意,是要派你们赴越国,接手灭越和灭越之后的事情。”
说着,庆忌把他的想法对二人仔细说了一遍,范蠡和郁平然一边听,一边提出自己的见解,庆忌或否或可,君臣不断讨论,直至日薄西山,众臣才纷纷告辞离开王宫。
庆忌看着一时空空荡荡的大殿,喃喃说道:“自古国间利为先,哪有英雄讲情义。越王逼死夫差时,可曾想过夫椒谊?勾践啊勾践,任你舌灿莲花,寡人也不会养虎为患,重蹈夫差覆辙!”
萧瑟的秋风下,满山秋色,越国东阳山,吴越两军对峙已经大半个月了。山上的野兽已经被打光了,树上的野果、植物的根茎,也都被士卒们挖光了,原本装备就十分简陋的越军此刻简直就像叫化子一般。
勾践坐在一块大石上,风吹乱发,纷纷扬扬。这些天来须发不加修理,他这个堂堂越王也已蓬头垢面,胡须蓬松,简直与野人无异了。
他现在越来越对当初的决定感到后悔,他原本还有一战之力,但是一旦议和,久等消息不至,补给又因受困完全没有,虽说大军得以暂时的喘息,却也使得将士们饥肠辘辘,此时无论是士气还是体力都难以做战了,这简直是自掘坟墓,如今唯一的期望就是吴王庆忌能够答应投降,否则……
看着山下吴军送来的几十袋粮食,勾践长长地叹了口气。那是荆林送来的,议和还没有结果,荆林也不敢饿死了他,以免使吴国背上恶名,在诸侯间陷入被动。但是这个混蛋简直就像一个帐房先生,把那粮食计算的精确无比,在山上已经出现饿死的人的时候,他开始送粮了,每天送的粮食都只够熬碗粥,吊着越军上下的一口气,让他们死不了就是了,当初放弃了打,现在这种情形,想打也打不起来了。
粮食送到,快要饿疯了的越军士兵抢上去,使尽吃奶之力从小木车上搬下粮食,便往那干净得像狗啃过的骨头似的锅灶里倒。站在一边,看着那粮袋上越国府库的标识,勾践真是欲哭无泪。
炊烟袅袅升起,越国士兵们排着队站在那一口口稀汤挂水的锅灶前,眼巴巴地看着锅灶上冒起的热气,嗅着那饭熟的香气,不断地吞咽着唾沫。
就在这时,皋如领着一队士兵走上山来,皋如旁边一个博带高冠的大夫,佩剑挂玉,步履沉稳,他身后的两排扈兵步伐矫健有力,远远看去便不是越国疲饿的士卒。
勾践立刻起身,站在路口向山下望去。一会儿,那些人走到近前,皋如叫道:“大王,吴国使节……郁……郁平然大夫到了。”
勾践连忙整整衣衫,故作恭驯地走过去,长长一揖道:“东海罪臣勾践,见过上国使节。”
郁平然往中间一站,淡淡地瞟了他一眼,缓缓展开一副黄绫的帛书,高声宣读起来。四下的越军士兵虽在饥饿之中,更在意的是那碗能填饱肚子的热粥,可是吴国使节的到来,决定着他们是生是死,是否继续过这生死两难的日子,是以人人在意,都纷纷拥上前来听讲,便连将领们也顾不上呵斥他们遵守上下尊卑的礼节了,也如他们一般挤在人群之中。
“勾践野心勃勃,寡人讨伐公子光时,勾践便引兵入吴,从中渔利。俟后,向寡人乞罪,念及吴越世代友邦,寡人释其罪过。蛇门外,寡人亲送勾践还国,勾践信誓旦旦,向天地鬼神盟誓,但得生还,永生不负,与吴永结友好,若违此誓天地同诛。
继而,东夷生乱,寡人率兵亲征。勾践蛊惑君王,勾结楚国佞臣费无忌,违誓伐吴,攻我姑苏,贼子野心,昭然若揭。如今勾践兵败,将罪责尽数推卸于其亡父允常,是为不孝;自毁誓言,是为不信;以臣伐君,是为不忠;以弱攻强,是为不智;反复无常,是为不义。似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无耻之徒,何胆敢与寡人议和,何颜存活于世?
故勾践乞降之议,寡人不准。勾践离吴,曾于姑苏蛇门外对天盟誓,若违永结友好之誓,天地共诛。寡人乃天之子,上承天意,代天行诛,以昭正义……”
勾践未曾听罢,便已脸色苍白,浑身簌簌发抖。他悲愤地嘶声叫道:“吴王……吴王怎可如此?勾践诚心乞降,七千士卒苦候东阳山上,衣不蔽体,食不裹腹,如今……如今已战力全无,吴王此举,是趁人之危啊,还谈什么替天行道?”
郁平然并不理会两旁越军士卒的骚动,他将手中帛书徐徐卷起,对勾践皮笑肉不笑地道:“我吴国大王行王道之师,岂会如你一般龌龊无耻?稍候,我吴人会运粮上山,所运粮草足敷你们山上人马三日之用。三日之后,正午时分,我吴国大军奉王诏攻山!告辞了!”
郁平然说罢把袍袖一拂转身便走,勾践伸出一只手,指着他的背影,也不知想要说些甚么,讷讷半晌,终于无力地垂了下来,四下将士脸上俱是一片灰败,整个山头死一般寂静,唯有几只乌鸦在他们头顶聒噪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