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卫国……不是……,呃……”
“嗯?”
“卫国来的是……君夫人南子么?”
“这个……末将不知。”
“嗯,你退下吧,唤耳目司来见。”
片刻功夫,早已先行赶到宋国的耳目司负责头目出现在庆忌面前是,向他一问,果不其然,此次卫国参加会盟的不是国君姬元,而是君夫人南子。
诸侯议盟,理应由一国之君参加,卫国也不例外。据说当时君夫人南子正在娘家宋国,卫侯姬元率兵赴会,行至半途突患重疾,被迫返回都城医治。于是急急授权君夫人南子监国,代赴黄池之会。这一来,黄池之会便较以往诸侯会盟有了一个极大的不同,那就是有了两个女人参加会盟。一个是卫国君夫人南子,另一个自然就是东夷女王嬴蝉儿了。
田乞只想把齐侯捧上天下霸主的地位,从而壮大自己的权力,哪管它司晨的是母鸡还是公鸡,因此对两个女人参政毫无质疑,齐国都没有意见,其他诸侯自然懒得自讨没趣。
庆忌听罢点点头,问道:“卫侯真的病重吗?”
那耳目司头目面有难色地道:“卫侯返回都城后,便在宫中救治,除了身边亲近之人和宫中御医,便连满朝文武都见他不得。属下的人无法接近中枢,实在不能得到确实的消息,不过……小臣派人买通宫中守卫,得到一个消息,从卫侯寝宫的排水沟中流淌出的水,倒是时常掺着些药渣。”
庆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入夜,白天的喧嚣嘈杂已全然不见,整个大地都陷入了沉静之中。吴国营盘的辕门打开,数十侍卫护拥着一辆马车走出了辕门。
天色黯淡,星光映着雪光,大地笼罩在一片显得不太真实的苍茫之中。风呼啸着,时时卷来一片雪沫,渗到人的脖梗里,迅速化成了水痕,凉凉的直沁心脾。
马车驶出吴军营盘,向右一拐,绕过鲁国的营盘继续向前,驶向卫国的营盘。
与此同时,一辆马车在百余名武士的保卫下正从卫国营盘前经过,向这边走来。前方的侍卫手中高举两盏灯笼,一盏灯笼上写着一个大大的“齐”字,另一盏灯笼上写着一个大大的“田”字。
温暖如春的车厢里,有两个身着狐裘、头戴裘冠的男子。左边一个神情安详,举止儒雅,但双目如电,不怒自威。右边一个胡翘如钩,魁梧如虎,头上裘冠垂下骆毛垂缨,与中原诸侯打扮有所不同。
这车中坐的就是齐国上卿田乞,和北燕国君姬春。周武王得天下后,把北燕之地封给召公。召公带领大批周朝贵族赶到北燕,与当地的商朝旧臣和土著们建立了北燕国,由于燕国百姓大多是东胡一族,所以受封北燕的周朝贵族受当地人影响,衣着、风俗都被同化了。
燕国建国以后与中原各地来往甚少,因此在中原少有人提及。由于燕国时常受到更北方的胡人侵略,全靠齐国撑腰才能立足,因此一向附庸于齐,此次齐国有意争夺天下霸主,这个小兄弟自然要赶来为大哥摇旗呐喊。
田乞坐在车中捻须微笑道:“放眼当今天下,能与我齐国一较高下的,实在半个也无。南方诸侯,或许对我齐国争霸心不甘情不愿,但是要找个能与我齐国抗衡的力量却很难。楚国疆域广大,为列国之冠,但是近几十年来楚国内部就不曾安生过,再加上如今楚王尚是一稚龄孩童,更无称霸的希望。
至于秦国,在诸侯之中虽也算得强大,却还比不上楚国的国力。而且秦国远居西陲,野蛮之风较楚国更甚,未受周礼教化的蛮族,如何能成为我宗周天下的方伯(诸侯之长)?”
姬春笑道:“田大夫说的是,不过……寡人虽在北方,也听说东海庆忌,勇武不可挡,如今俨然已有东南霸主之势。楚王年幼,秦伯素不受中原诸侯重视,若是他们自知争霸无望,齐心协力吹捧庆忌,恐怕……南方诸侯是一定纷纷响应的。”
田乞冷冷一笑,傲然道:“吴国一向贫瘠,国力难以支撑吴国连番大战。自庆忌讨伐阖闾以来,再到如今吞灭越国,宗主东夷,西占楚地,虽说均取得了胜利,但是哪一件事不要用兵、不要花钱?以吴国国力,早该支撑不住了。今日吴师赶到,老夫暗中看过,军卒确是十分寒酸,吴人虽有自晦之意,其实未尝不是事实,他们的家底已经快要掏空了,还拿什么争霸天下?
听说楚国屡次三番向吴国索要阖闾掠走的财物,吴国一味推脱,对外只说被夫差一把火烧掉了,我看……吴人必是匿下了楚人的财富,用作连番大战的军费。嘿!这其中的关节楚人未必便想不到,只是他们既不想与吴国再启战端,这个哑巴亏不吃也不成。不过这样一来,楚人对吴人未尝便没有芥蒂。
这次吴国帮助楚国锄除了令尹费无忌,又趁机从楚国手中割去了潜山以东的领土,楚人心中更是大大的不舒服……”
姬春道:“话是这么说,可是涉及到谁主天下的问题,就怕楚人自知无力争夺天下霸主之位,最终仍是要转而支持吴国的。”
田乞一笑,老谋深算地道:“吴人这般寒酸地赶来赴会,已是向天下表明没有争霸之意了。再说,楚王年幼,还是一个半大孩子,不像大人那样精于算计,好对付的很。”
姬春道:“听说,楚国现在由子西秉政,太后监国,楚王尚未亲政,未必便能作得了主。”
田乞哂然一笑道:“妇人嘛,懂些甚么?那孟嬴在女子之中也算是个人物了,能趁费无忌领兵在外,果断兵变,夺回王权。又能不惜割让潜山领土,以换取吴人帮助,割去心头毒瘤,当机立断,堪称巾帼。
可是,妇人终究见识短浅,她若真有大智慧,便该独断专行,尽揽楚国大权,直到楚王长大成人前根本不该让一个孩童插手国事。可她爱子心切,总希望她的儿子早成大器才好。如此重要的诸侯议盟,偏要打发了她的儿子来抛头露面,想着能让儿子在诸侯面前展露头角,这便是她大大的失算了。
想必楚王出行之前,楚太后孟嬴就已千叮咛、万嘱咐,该如何做、该如何说,全都一股脑的教给了楚王。嘿嘿!可是小孩子有一个最大的好处。那就是他讨厌的,不会藏在心里;他喜欢的,一定会表现出来。而且性情冲动,不计后果。
吴人从楚人那里占了这么多好处,小楚王必然深恨庆忌。老夫与燕侯同去拜访,给足这小家伙的面子,再许给他些好处,你说他会站在谁的一边呢?哈哈,不瞒你说,今日楚鲁两国争道,老夫已经卖了楚王一个大大的颜面,这小童岂有不知恩图报的道理?只要诸侯大会上,这楚王做为一路诸侯公开做出了承诺,那便再也更改不得。自古君无戏言,纵然贵为周天子,因为一句玩笑话,还要封出来一个晋国。莫非楚太后还敢以楚王年幼为理由,收回楚王的许诺不成?”
姬春笑道:“田大夫所言有理。”
就在这时,前方武士叫道:“前方甚么人?”
随着声音,马车也停了下来。
对面也有武士高声喝问,田乞掀开轿帘,蹙眉道:“甚么事?”
此时双方武士已通报完毕,有武士高声回禀道:“启禀田大夫,对面是吴国大王。”
“哦?”田乞眼珠一转,忙道:“让道,请吴王殿下过去。”
“诺!”武士答应一声,马车驶向道边。
对面车驾走来,到了近前停下,轿帘一掀,车中庆忌端坐,向这边微笑道:“原来是齐国田大夫,久仰久仰。”
“不敢承大王提起。”田乞旁边的姬春早已仰起身子,贴着椅背坐了。田乞拱手笑道:“不知大王这是往哪里去?”
庆忌微笑道:“吴国地方少见如此雪景,大雪之后,天地苍茫,万物萧杀,气象万千,寡人心有所感,是以乘车夜行,观雪赏月。”
今夜漫天星辰,就是没有月亮,庆忌说谎眼都不眨,田乞也是面不改色,打个哈哈道:“大王真是好雅兴,那外臣就不打扰大王了,告辞。”
庆忌微笑颔首,轿帘放下,继续向前行去。
姬春坐起身子,急急说道:“庆忌夜行,绝不是为了什么狗屁的赏雪赏月。雪有什么好看的,寡人在蓟城天天看的都是雪,眼睛都快看瞎了。他一定是去会什么人。”
田乞一笑:“那是自然。诸侯正在陆续赶到。咱们邀请天下诸侯,时间上计算的恰到好处,他们事先来不及互遣使节商议行止,自然要待到了黄池再行联络。”
姬春神色一紧:“可庆忌要去和谁相会,又议些甚么呢?你不是说,他无意于霸主之位?”
田乞刚要回答,便听车外武士又喊道:“前方甚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