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那个秋日的午后,看他斜倚在门边上,悠然吐一口青白色的烟雾,将眉眼都笼了,轻道,不如跟我走。
我歪着脑袋想了想,说:“好,不过要瞒着南宫澈。”
“眼下,你与他再无瓜葛,为何不趁此机会彻底做一番了断。”羽山亦将袍子一撩,坐到我对面。
我将手臂支在青石桌面上,伸出一根食指晃了晃,道:“不,还不到时候。”
羽山亦却激动起来:“为什么?”
“报仇。”我顿了顿,道,“我要借他的手,为我颜氏一门报仇。”
没有谁的血是可以白流的。
我地家人就更加不行。
我要看他亲手颠覆这个王朝,然后由我来亲手毁灭他。
“你是要……”羽山亦低呼。
我赶紧伏过身子去用那根食指封住他地嘴,冲他眨了眨眼。
手指上传来温热的两片触感,细小地纹路如小蛇般悄然地蠕动着。突然意识到这个动作着实太过暧昧,就好像他在亲吻我的手指一般,我连忙将手收了回来,他也似猛然回神般,局促了一阵,一直低着头,气氛陡然陷入了一种尴尬境地。
沉吟了半晌,羽山亦才迟疑开口道:“阿洛,关于我,关于那把吉他,你就没什么要问我的么?”
我怔了一下,其实方才一出来时是想着要问的,但不知为何,说起别的就自然而然地将这事抛在了脑后,仿佛心里某个角落在刻意地抗拒般。
于是,我敛了敛神色道:“要问的,你说。”
羽山亦却似有些失望般,讷讷道:“你心里压根就没记挂着这事对不对?”
不待我接话,他便抢白道:“罢了,也怪我太操之过急,我只说一句与你听。”
我认真将他望着:“好。”
“你方才唱的那曲子其实是极美的,你且记得,切不要听林仙仙那丫头胡讲。”
我了然地笑笑,道:“我也是信口哼出来,现在若是再让我唱一回,怕是不能了,好不好听,其实没什么打紧。”
“你真这么想?”羽山亦一张脸白了白,倒似染了些受伤的颜色。
看他这样,我也有些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是好了,只好胡乱地晃了晃脑袋,“嗯”了一声。
这一席竹林谈话,多少有些稀里糊涂的。仔细一想,该说的似乎一点没落下,却又好像总是抓不住重点,心里猫挠似的。
临别,羽山亦交给我一个小小的竹筒,让我出城的时候点起来与他联络,我自是点头应了。
时已正午,本是要到前厅用饭的,我一个人清静下来,那吉他的音色却又止不住地在脑子里响起来,在石凳上坐了一会,直到那声音响得我再也受不了了,便干脆提起裙角朝着南宫澈的书房奔过去。
泛着波纹的流水一般的旋律,隐隐与心底的声音重合,冷暖交替。猛地推开书房的门时,只见南宫澈一个人抱着吉他背向我席地而坐。那音律便是从他指下流出,与羽山亦所奏出的全然不同,没有力量的迸,不会让血液都烧起来,却是如流水一般清澈的,舒缓的,透明的,带着能安抚人心的力量。
我静静看着他的背影,梦中的片段一股脑地倒出来,仿佛他随时都会回过头来,皱着眉头对我说:“怎么办,我还是练不好这个。”
正恍惚着,如我所想,他便真的回过头来。于是,我看清了,那把吉他,却并不是在其怀中,而是如古琴般搁置在他的膝盖之上。
此番景象,不由得让我浑身一凛。
“洛洛,我要你看着。”南宫澈的声音有些雾蒙蒙的,听起来有些不大真实。只见他缓缓地将琴挪开,站起身来,手执琴柄,将那吉他高高举起,不待我看清,便猛然朝地面砸去,一时噪声大起,木屑四溅。
不断震荡的巨大声响中,我听到他铿锵的声音。
“从今往后,我再不会为你练这个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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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个难得地早更了哦,但是脑子有些乱,写的不甚满意,遣词造句上可能还要修改一下,但情节是没差的,不过不急着看文的大人们还是明个再看吧,哈哈哈未完待续,)
第二卷 第三十七章 信鸽十三
“从今往后,我再不会为你练这个东西。”
手掌大的木头碎片呲着毛边四散弹开,有几块甚至险险从身边擦了过去,我连忙小心地让开了。木屑与荡起的尘埃纷纷扬扬地飘下,南宫澈绛紫色的长衫立时如蒙了一层灰尘般。
他狠狠地甩了一下衣摆,又重复了一遍,声音清亮。
我却懵住了,他这是,什,什么意思?
缓缓矮下身去,拾起掉落在脚边的一根断弦,细韧的钢丝凉凉地贴着手指,稍一摁便陷下深深的道子去,我低头仔细玩着,摁下去,又弹上来,然后不经意问道:“你手心的茧子,便是练这个磨的吧?”
紫色的袍角一颤,南宫澈向后跌退了一步。
我便知道我是说中了。
抿了抿唇,继续悠悠开口:“我与你虽相处的时日不多,但凡在一起的日子,却总是极亲近的。你手心的茧子,怎么看也不像是一朝一夕可以磨成的,练这琴,嗯,对,叫吉他是吧,少说应该也有个年。我可不记得我们认识了有若斯长久,你此番说为了我练习,却端的好没道理。”我抬眼将他望着,“我说这些,倒也不是蓄意想与你撇清什么,只是希望你明白,不论我们之间有怎样的恩怨纠葛,不得分离,我们也永远做不到拧成一根灯绳,不分彼此。你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还是少将我扯了进去,我的事也是一样。”
一席话说出来,心里觉得轻快了些,便手中拈着那根琴弦轻飘飘地走出门去,踏出门槛之际,又想起来件事,遂留了一句:“我顾忌你。羽山亦也便算了,林仙仙好歹是个姑娘家,到了这个时候,也不留人家吃个便饭,忒小气。”
脚刚踏出去。手腕突然一沉,方才被我言中的那只粗糙的手心正磨砺着我的皮肤。
“洛洛……”
我头也没回,只将手腕一翻。握住他的手。道:“一起到前厅用饭吧,回头让杨嬷嬷过来将这里收拾一下。”
他此时倒完全不似方才摔琴时的满身煞气,先前说那一句要我看着。许也只是想将我唬一唬,我地反应却并没能如了其意,他的气焰自然就消下去许多。
两人携着手在竹林里头慢悠悠地走着,正午的阳光透过疏疏竹叶,将我们的影子长长地拉在地上,这情景无端地就让我想起了小时候念过的一句诗。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而我们----眼下这碎光竹影中地一对人,衣袂轻。==十指相扣,中间却仿佛隔了无数山峦叠嶂,好不容易翻过一个山头,却现还有另一个,如此往复,直至再也没有力气,直至累死在攀爬的途中。
转眼又是三日。
藉由南宫澈。我已知道哥哥就被关在那晚我们翻墙进来的那处废弃院子。踌躇了许久,还是没有去看他。听说他为了混进宫中做侍卫。将自己面容尽毁,只细看,才看得出些与我相似地轮廓。他扮作我回到这府中,也只说是在宫里受了折磨。是以,才有柳管家初见我时那场惊吓。
哥哥……
每当有意无意地摸上我自己这张脸时,便想起他,心里总是划过一丝隐痛。不过倒过来想,若是换我在他地境地,定也会做一样的选择吧,不过是一张皮相罢了。只是,哥哥与我又有不同,他的眼睛是好地,他自小就看着自己的样子,又从来都对自己的样貌得意得紧,此番牺牲至此,于他的伤害,定是比要了他半条命更甚。
“洛洛。”
不知何时,南宫澈已悄无声息地立在一旁,轻轻唤了一声便再不说话。我知道他这几日都在追查爹娘遗体的下落,加上忙些别的事情,总是很晚才回来。此时不过傍晚时分,他却出现在这,想必是有爹娘遗体的消息了。==
我连忙起身。
他迟疑了片刻,终道:“我带着人将乱葬岗都翻遍了,找不到。”找不到?怎么会找不到?
我周身的刺都仿佛一下子竖起来般,睁大眼睛看着他:“你确实亲自去找了吗?真地找不到?”
“真的。”他低声道,“不过我已经派人去查了,看是不是被宫人扔在了别处……”
“查?既然当初没十足的把握是在乱葬岗,怎么早不查?这都几天了,再这么下去,就算是天气寒冷,我爹娘也……咳咳,咳咳!”我急火攻心,一口气提不上来,便弯下身子大声咳嗽起来。
“洛洛,你别急啊。”南宫澈手忙脚乱地帮我拍着背心,一边单手倒了杯水递到我嘴边。
我赶紧抓住一饮而尽,方觉得胸中这口气顺了些。
“洛洛,你放心,我一定……”我无力地摆了摆手,打断他,抬起惨白的一张脸看着他道:“南宫澈,你告诉我,这些是不是又是你的一场阴谋?”
他还放在我背上不住拍抚的手掌忽地一滞。
“我爹娘是不是还活着?你这样拖着我,只想先打我去仙凌,若我执意不肯走,再过几日,你是不是会带一杯骨灰回来,告诉我,爹娘已经被化了?”
“洛洛?”他的声音稍微抬高了些,不知是无奈,还是怨愤,“在遍寻不着岳父岳母遗体地时候,我也抱着这样地幻想,想他们二老是不是还活着。==他的手突然抚上我地脖颈,修长的手指充满眷恋地细细抚摩着已经结了痂的伤口。
“但是在没有确凿的消息之前,我不能给你这样的希望,万一这个猜测不能成立,那就等于让你再承受一次失去双亲的痛苦,我不敢冒这个险,你明白么?”
我心中突地一跳,将他的手拽下来,淡淡道:“如此,倒是劳你费心了。但我也将话说明白了,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否则我是不会离开京城半步的。”
南宫澈沉吟了一下,道:“好,我答应你。”
待他又急匆匆地走了,我拾了片铜镜照了照。这脖子上的伤,许是南宫澈特地用了好药的缘故,恢复得分外快,今个早上一起来,竟觉得这疤痂子边缘处痒痒的,似快掉落了一般。现在一看,果然边儿都卷了起来,露出里面嫩红的新肉,要不了几日约莫就要好利索了。
南宫澈,自尽这样的傻事,我做一次便够了。
头上突然掠下一片晃动的阴影,与之伴随的还有一阵由远及近的“扑扑”声。我连忙转过身来看向窗外,一只雪白的鸽子扑腾着翅膀落进我张开的手心,鲜红的尖喙还在我手指头上轻啄了啄。
爱怜地摸了摸它光滑的羽背,我将它抓起来些,只见其红色的小爪上绑了一只细长的竹管。
这是那日羽山亦离开之前留给我的第二件东西,信鸽十三。
求人终不如求己,我不敢把全部的赌注都压在南宫澈的身上,正如我避走仙凌是为了给自己留条后路一样,此时我呆坐家中,也不能就完全对外间的局势不闻不问,一无所知。而南宫澈一心不愿我卷入其中,这些从他那里断然是得不出半点的。所以,只有羽山亦。那日与我一番仓促交谈,我的报仇之念,他虽不大赞同,但见我一意孤行,便也妥协说会尽他所能帮我。而这只信鸽,就成为我们之间交换信息的信使。他每日将外间的消息传给我,而我,有什么需要查,需要办的,也一应写了字条由它带出去。
我从十三腿上解下那细长竹管来,随手捏碎了块点心在窗台上,它便欢乐地蹦跳过去啄食。取出纸条一看,只有两个字。
凤殇。
我瞳孔猛地收了一下,凤……应是指皇后。
容玉阶……她竟死了么?想来她此时正是春风得意,身子骨也一向康健,从未曾听说有何疾病,如此突然溘逝,其中又有什么蹊跷呢?当初因着爹爹她在朝中势力被一夕削平,南宫律还笃定地告诉我她不是个一般的女子,没那么容易扳倒,可眼下,这?
是因为她本身的实力委实不堪一击呢,还是……因为她所对抗的力量太过强大?
而她所对峙的,会是那个柔美谦和的柔妃么?
我想了想,奔到案前,润笔写下回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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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哦,童鞋们都有时间看文了,可为啥收藏一下子呼啦掉了15个,心痛死我了,是因为一口气看完现不好看就下架了么?呜呜,乃们,给我说清楚哇!
第二卷 第三十八章 她等于她
探柔。
挥笔写下这两个字,我小心将纸条裁了,拈着角儿卷成小棍,还照着原样塞回那细长竹筒,绑上十三鲜红的脚爪。十三它虽留恋那碎点心渣子,但到底也只是急促啄了几口,又用颈子挨了挨我的手背,便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后宫与朝堂,一向就是相辅相成,互为缩影。自南宫行登基以来,朝中两派分庭抗礼,势均力敌,此时皇后一死,最大的受益自然是柔妃及她的儿子。可照先前粗略的观感来看,她韬光养晦这么久,此番这事若真是她做下的,倒显得太过张扬,与她平日作风不符。不过其中必有一些细节内情是我所不了解的,也不好过早下定论,只等羽山亦的进一步调查了。
这样想着,我用手拨了拨窗台上小鸽子十三吃剩下的点心渣,悄然用纸包了,丢在书案底下装废弃物的大篓中。
月升而沉,又是新的一日。
昨夜百~万\小!说看到深夜,不知不觉就在锦榻上趴着睡着了,待我撑着酸痛的臂膀坐起身来时,天已大亮。我拍了拍衣服上乱七八糟的褶皱,伸了个懒腰,目光触到被单平整的大床,便干脆又挪了挪,直接扑了上去。
无比舒适柔软的感觉紧紧簇拥着蜷曲了一夜的身子,就在我迷迷糊糊又要睡过去的时候,我突然想到,南宫澈竟是一夜未归。
不过转念一想,眼下皇后一殁,局势瞬息万变,他应正是忙碌的时候。再,还要继续追查爹娘的事情……我眼皮渐渐地粘住,十三每日傍晚时分才会过来,我纵是焦急也没甚用处,不妨再睡一会吧……
旋即便坠入了黑甜的梦乡。
“夫人。夫人……您倒是醒醒啊,夫人!”
谁?半夜三更的,这才将将睡着,就来扰我的清梦……我顺手将被子往上扯了扯,将头蒙住。翻个身,继续睡。耳边的声音却越来越响了,我伸手再要拽被子。却摸了个空。一气之下。只好猛地坐了起来,眼睛却没张开,只一串地问了:“有什么事。快说!”
“夫人,出大事了!”
“什么大事值得你这般慌慌张张……”等等,大事?我心里突地一跳,已清醒了大半,连忙睁眼,只见柳管家一脸焦急地立在床头,背后是一地残阳。
我看来是睡迷糊了,竟忘了现在是白天。可看这天色,竟已傍晚了么?
“柳管家,到底出什么事了,你慢慢说。”我拍了拍他肩膀,以示安抚。
“政变啦,军队都攻到城下了……也不知道,京城里的护卫军能抵挡几时。公子爷不在家里。老奴就是,就是再被公子爷打断了胳膊也得来叫您啊……”
军临城下。
看来……南宫澈是动手了。
我微笑了笑。柔声劝道:“不必着慌,府里地一应果蔬吃食可还充足?”
柳管家一张脸皱了皱,道:“充足,前日公子爷才亲自列了单子吩咐采买了好些,吃上半月有余想是不成问题。”
我了然地点点头,心中更笃定了南宫澈是有预谋而为之,只是,他不是说要送我出京么,怎么这一会又等不及了?若说皇后一死,机会时不我待,才临时做了决定的话,那他又怎的会提前几日就知道储备粮食,难道,这根本是他一手谋划的?
矛盾重重,疑云重重呐。
“好,这几日便不必出门,将大门关好,围墙底下撒些铁钉,待南宫澈回来,我们再做打算。”我先如是吩咐了,然后问道,“柳管家,你方才说什么被南宫澈打断了胳膊,是什么意思?”
“没,没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