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会回复记忆呢!
国家音乐厅的练习室中。
“停——”韩君云忍不住喝住两人的动作。“这是你们的水准吗?”
他绕过琴谱架来到两人中间。“我不知道这样的搭配算什么世界级的演出?”
“两人各奏各的调,音节拖了八拍以上还能继续下去,我不管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总之,你们令我太失望了。”
双颖看了上薰一眼,发觉她那一拍两散的不在乎样着实令人气结,她要真赌起气,执拗起来,天皇老子也拿她没辙。
“韩伯伯,很抱歉,我们确实是出了点问题。”他的歉疚才刚脱口,立刻遭到上薰的嘲讽。
“那是你,不是我们。”上薰柳眉一扬,狭长的眼带着刁气。
“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解决的吗?来台湾不过两天,我实在不明白能有些什么鸡毛蒜皮的事要呕成这般地步。”韩君云不得不当调停员,这小俩口要没法专心练习,砸了招牌他脸上也挂不住。
“韩伯伯——”她又搬出千金小姐不讲理的架势。“昨晚他到凌晨两点才回饭店,我不过问他两句,他就大声吼我,怎么,我是他女友,过问一下也不对吗?分明是他自己做贼心虚,一定去勾搭什么狐狸精不敢说。”
“没有当场看到的事你不能乱诬赖。”这种莫须有的罗织罪名,教双颖怎能忍耐得下来。
“那你又不能对昨晚的行踪交代清楚,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的话,有什么不敢说?”她仗著有韩君云撑腰,咄咄逼进。
“女孩子家不要把话说得太绝,事情并非全是你想的那样。”奇迹式地,韩君云竟是谁也不偏袒。
他将全副精神都投注在双颖忐忑的容貌上。“双颖,韩伯伯知道你是一个有为的好孩子,什么事该做或不该做,你应该不用我来提醒。”
这句话仿佛给双颖贴了一道护身符,他本来就没做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他只怕说了之后,一些不必要的臆测又会令上薰好作文章,但,现在在韩君云面前,他若是仍不道出实情,只怕连韩君云也会看轻他的人格。
“我替一个女孩子送背包。”他百般艰辛地吐出这几个字。
“女孩子?什么女孩子?为什么她有背包在你手上。”连串式的疑问在上薰口中爆出,她简直不敢相信她的假设竟成事实。
“就那天在机场碰到的那个女孩,下车前,她把背包遗落在车内,而我照着她背包里的住址拿去还她,就这么简单。”他利落地吐完不快,内心的压力顿时解除了不少。
上薰的反应十之八九是双颖预料得到的,她也不负他的期望,尖言苛语倾巢而出。
“你什么时候这么好心起来了,难道就不能交给司机拿去警察局吗?我就知道,那天在机场就发觉你们两个有鬼,果不其然,真姘在一起了。”她的嘴如同一把刚磨锐的武士刀,飒飒的犀利腔调,教人难以招架。
“官上薰,再不斟酌你的用语,别怪我不客气。”双颖也火大了,她的话怎越说越不堪入耳了。
“韩伯伯,你看他脸皮比犀牛皮还厚,明摆着就做了错事,还很理直气壮,我不管,你要替我评评理,他怎么可以这样欺负我。”豆大的珠泪在上薰的脸上及时涌现,楚楚纤弱的可人样,看得韩君云也不得不泛出恻隐之心。
“双颖,这就是你不对了,也难怪上薰会生这么大的气。”他细细分析,的确在正常男女的交往过程,这种疑似脱轨的假动作,让人不想怀疑也难。
“可是我们又没做什么事,事实上,我是另有目的去找她的,但也仅仅是为了想知道我们是否以前曾认识过,因为一条手帕上的字,我终于证实她是我小时候在台湾的玩伴,事情就是这么简单不过,我不要你做任何无谓的暇想。”他吐了满腔的不满。
“鬼才相信,讲个话要讲到三更半夜,回来后还编谎话骗我,你根本就没把我放在眼里,太过分了,那种货色你也要,饿疯了不成。”她有韩君云在旁,言语更加肆无忌惮。
“哼!不可理喻。”他自觉再怎么解释也斗不过她的伶牙俐齿,为了怕失去理智而造成无法控制的场面,他选择了离开。
“韩伯伯,你看他那副死样子,本来就是他不对,说他两句他就不高兴,那我算什么?”
韩君云惟有先打消要追究事源的念头,把上薰安抚妥当后再说,看着表演的日期越来越近,这节骨眼上绝对不能捅出任何漏子,这对远来的娇客如此地难以说服,他实在为这场音乐会的成败感到忧心。
台北盆地闷热的午后。
总在火伞高涨的肆虐下适时来场倾盆甘霖。
湿湿黏黏的雨网笼罩着每个疾走快步的行人。
然而,一具修长背着黑匣的孤影却无惧往来车辆溅泼的污水及无情的牛毛细雨渗发入肤,依然怅然垂首走着,仿佛映衬出这灰色世界的冷淡人情。
双颖悲情的天地合该如此吗?
他为何要低声下气顺着那蛮横任性的女人?
他为何要因为上一代的懦弱没骨气而削弱自己的志气?
他受够了那女人这些年来如使唤奴才般的无理作为!
他不懂为何他父亲忍心牺牲他的幸福而换来长期的苟安?
站在光鲜的音乐殿堂,却活在卑微的人间地狱,他不想再践踏自己的尊严去迎合那一张矫柔的脸,他不!
不知不觉中,他竟然走到了一处熟悉的骑楼下,正值下午茶时间,店内仍蓬勃地坐着几桌三两闲谈的上班族,或是跷班的店员,而那具活跃旺盛的优美躯体,正周旋在客人之间,愉悦地招呼着,静享这种工作上的乐趣。
他不自觉地被这幅温馨的景致所吸引了去,木门轻挪数寸,风铃悠扬奏起迎客颂,也抓住正在端着点心给客人的娇俏老板娘。
“小颖哥,你怎么来了?”误会澄清后,霜灵便改口用了较亲昵的称呼。
“你在忙吗?那我不打扰你了!”他腼腆地把头一点,转身就要离开。
双颖忙亲切地用微笑挽留他发寒的躯体,伸手拉住他道:“我是老板娘,管好钱就好,端端东西只是运动运动……唉!你怎么全身淋得这么湿,快到后头去,那儿有个小房间,我拿干衣服给你换。”
她的热诚教双颖也不好推诿,只得讪讪地笑着顺她意。
三坪大小的一间小起居室,是霜灵懒得回家睡暂窝的一个小天地,平时供她和岚轩或者是偶尔来帮忙的阑珊堂嫂休息的地方,由于有另外两人的整理,使得她这间像小火柴盒般的寝居,不像家中的那样散乱。
“哪!这是我姐夫的衣服,你快换下吧!”她拣了件t恤交到双颖面前,正好迎上他一记“哈啾”。“天啊!你是被抛弃还是被金光党骗钱,笨到跑去淋雨。”
她急忙拿起一条干浴巾,在他乌亮的短发上温柔地替他拭干,指尖规律地在他发丛间游走,令他倍感呵护的关爱,这些年下来,他从未与上薰有过如此亲密的举止,现在亲临感受这种被照顾的温暖,打从心底升上一股暖意。
“你先把衣服换下来吧!我去帮你煮一壶油酥茶。”拭干了他的发,霜灵如同体贴的新婚小妻子为他打理一切。
怔怔地看着一套棉质的干爽衣物,抚在双颖的掌心中是莫大的一股感慨,这种窝心绝非仅是肉体上的满足,而是踏实地洋溢在他多年未曾受感动的心房,如果平凡能使一个女人在对感情的诠释上能多出一份贴心,他倒是希望上薰能是个普通又无身份地位的平凡女孩。
换上了一套舒坦的衣服,霜灵也正好端着一壶油香的奶茶走了进来,她自鸣得意地说道:“特别为你煮的喔!”语中充满能干的小女人口气。
他啜饮了一口,齿唇间随即溢出一缕酥香,那浓浓的花生伴着麦麸所煮出的中亚风情,倒教双颖暂时忘却适才的一切不愉快。
“你不好好为星期六的表演练习,想装酷淋淋雨吸引别人啊?”她喜欢看他喝茶怕烫的表情,煞是可爱。
“你想我是那种无聊透顶的闲人吗?”他放下杯子,口中呵出一口白烟。
“那……是不是昨晚太晚回去,被官小姐骂?”霜灵凭感觉判断他那沮丧的表情。
“你……看得出来。”双颖有点错愕。
“这一定的嘛!连我都会被我老妈骂了,何况是你的红粉佳人!”她不觉这是很难的推理逻辑。
“别乱冠用‘专有名词’!”他出乎意料地对那一个字感到耳鸣。
这种表情可惑乱了霜灵的思考,他们无论在乐坛或是媒体上都是公认的金童玉女,怎这回,她仿佛被人嫌恶地睇上一眼,认为自己的恭维成了讽刺。
“你们吵架了?”整个语调变得小心谨慎,怕又触及他的痛处。
双颖又喝了口,油油的唇缘有着难以启齿的羞愧。“这早已是家常便饭了。”
“对不起!昨晚一时兴起,竟忘了你是早有女朋友的人。”霜灵沿线推敲,发觉始作俑者的人也和她脱离不了干系。
“这不关你的事,那女人我老早就对她不满了。”天秤座的好脾气出现难得的言词抨击。
“你是公众人物,她当然要多管着你,哪像我们这种再平凡不过的小老百姓,都没人那么重视呢!”她试图藉此让他了解他是倍受瞩目的。
“你讲话口气怎跟她一样,音乐家又如何?还不是两个眼睛一张嘴,要是不受人家的尊重,比一只蟑螂还不如。”从他语气之浓厚得知,此怨由来已久。
“所以这就是你出来淋雨的原因?”她下了结论,其实从那天在机场与他们碰面的那一天起,她隐约便可发现两人之间不似一般情侣来得亲密。
“说出来也不怕你笑,我活得并不快乐。”眼神飘忽在斗室之中,幽邈的瞳眸显现一缕憔悴。
面对这种成丨人的感情世界,霜灵一向是以旁观者自居,她碍于自己对爱情的一无所知,也不知从何给意见,只好学些电视台词,呆板地说道:“想开点嘛!天涯何处无芳草,我还不是一个人过,日子多逍遥快活,现在女权运动兴起,女人难免会有自己的主张,你不得不跟随潮流。”
“芳草?芳草何处寻,你不也说了,现在是大女人时代,哪还有我们需要的芳草。”双颖并不对此抱着憧憬。
“要是真如你所说的,每个人都是大女人的话,现在你手中喝的那杯茶又是谁替你端来的,头发又是谁替你擦干的?”她以事实来证明,并非每个女人都是张牙舞爪的。“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就由我这小女人来烧一道好菜请你吃,让你消消对女人的傲慢与偏见。”
“你在为女人重塑形象?”他语带幽默地向她一笑。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我这么做,只想尽到女人应有的本分罢了,若能因此让你消消气、开开心,划得来的。”她给了他一个尊重男人的眼神。“这场雨短时间停不下来,就留下吃晚饭,不吃的话,就是小乌龟。”
“遵命!武则天。”他对这种亲昵的斗嘴,泛起甜滋滋的暖意。
第三章
在一处阴暗、潮湿的出租公寓内,满地的空铝罐和一地的饼干屑使得整间屋子更盈满霉味与腐臭,室内只见一张素面带点霉绿的大床上躺着一名半裸的男子,在拉了一半的窗帘边,则站了一个愤怒的女人。
“没用的男人,你怎么不去死死算了!”一本过期杂志丢向床上的男人。
那男人手一拨。“你凶我也没用啊!生意要垮也不是我要叫它垮的,时运不济你能怪谁?”
“你现在倒是把责任卸得一干二净,我把一生的积蓄都拿出来给你开公司,你不到两个月就给我败个精光,我看王永庆的家产给你花,也不够你这败家子玩够本。”她一手支着额,满脸的泪水糊满清丽的脸庞。
“絮语——”男子无精打采地站了起来,停在她的背后好言相劝道。“人难免一生会遇到挫折的嘛!要不是爱你爱得这么深,我那么拼命做什么呢?不就为了我们的将来吗?”
他试图越过雷池将手按在她肩头,但被她一甩而扫开。
“这话你说几百遍了,我看你只会整天躺在床上无所事事,我真后悔跟了你这没出息的男人。”絮语为了这男人搞得身无分文,只得陪他窝在这种又臭又窄的公寓,这些日子以来,她泪也哭干了,可这男的一点也不长进,存心坐吃山空。
“你再给我一点时间嘛!我不也认真在找工作了吗?别整天一醒来就哭哭啼啼触我霉头,报纸买了没?”他早被这女人念叨得快烦死了,再不找个工作堵堵她的嘴,他自己也不好受。
他表面上是翻着人事栏,实际上是优闲地在看着报纸,不知情的絮语仍对这种吃软饭的男人抱着希望,她发现自己正在浪费生命,和一个好吃懒做的人在耗着青春的余晖。
忽然,禹昕从床上坐了起来,他急忙唤着絮语。“喂!你快来看这则报导。”
“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在找工作?我买报纸给你不是给你看好玩的。”她简直快要被这无赖气炸了。
“报上刊登的这个女人不是你高中的同学吗?”他记得曾经从絮语的毕业纪念册中看过她,由于她曾对他说过这位同学的家世不凡,因此印象尤其深刻。
絮语一把将报纸夺了过来,仔细地阅读报导中的文字,那字里行间全都在对上薰的身世作了一番锦上添花的包装,还有那身旁高帅的男人不正是全家潜逃到国外的楚双颖。
“妈的,同样是人生父母养的,命就差这么多!”禹昕大口地倒抽一口气,夹带着不满的喉音反刍吐纳。
“听说他们每表演一场的收入高达十万美金!”絮语从一些外电来的编译资料中读出,这位才出国没几年的老同学,短时间内竟成了海外知名的钢琴家。
“十万美金?”禹昕呆愣了魂魄,直到烟屁股的最后一点火星烫着他的手,才恍然醒悟。“快三百万台币,她岂不捞翻天了!”
“你高兴什么?钱又不是你的,有本事自己不会去赚。”她一棒敲醒他的白日梦。
虽说是絮语无心的一句责备话,但也教禹昕的整颗脑袋使坏了起来,要赚?何不从这女人身上捞一票,随便弄个几千万来玩玩,对这种暴发户来讲,不过是拔他们身上几根毛罢了。再说,絮语和她又有交情,凭借这点,好好布个局、想个游戏,不难拿些白花花的钞票玩玩。
“亲爱的,我们马上要发了!”禹昕搂住她的腰,滛声浪语充斥耳畔。
“发?你安安分分找个工作我就谢天谢地了,少在那边说些没意义的废话。”她堵回了他。
“现在有现成的女财主,你觉得这些还是废话吗?”禹昕再度拿回报纸,对于照片中的女人充满了征服欲。
絮语的神经正炽烈着,面对禹昕即将要采取的行动,她已感到不安与慌张。
“你……你别乱来,她可是我好朋友!”
“傻瓜,你当她是你好朋友,而她可曾关心过你,她在那边吃香喝辣,我们蹲在这边跟个狗一样落魄,如果真的是好朋友,拐她一点钱又不为过,你不希望我们能有好日子过吗?贫穷的滋味难道你一点也不害怕?眼前这种好时机一旦错过,你再后悔也来不及了。”禹昕眼睛里早被金钱迷惑,他让絮语的脑筋快速转动,务必要说动她。
“不好吧!我们跟她无冤无仇,这……”
“又不叫你去杀人放火,你怕什么?等我想个方法,给她捞些钱来花花,等将来我们出头天才回报她,我想,到时她会谅解我们当初这么做完全是不得已的。”
禹昕只差没跪下来求她,这种诉求,很难让絮语一口答应的,但,她和禹昕的未来总不能这样浑浑噩噩过下去,她对目前的生活也快熬不下去了,为了生活也为了能看到一片更灿烂的明天,她恐怕要昧着良心了!
“我先说好,你绝对不能伤害到她的身体。”
“我不会的!”他终于有正经事可做了,面对可能会得到的一笔财富,他扬起了邪佞的笑靥。
为了要盛宴款待双颖,霜灵提早打了烊,她明了此刻的他是需要如家人般关爱的,幽邈的小餐厅中,朵朵螺纹状的彩色蜡烛燃亮了一室的深邃,令人备感期待与兴奋。
霜灵端来两客自煎的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