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在那上面,即使下一刻柔和的云朵可能破灭,你会从万丈高空坠下。
许艾?琉璃看见突然放大的那张俊秀的面孔,风轻云淡的脸上表情未改变分毫。或者说她脸上很少有表情,都是面无表情的模样,也就是曾经被花霎评为死人脸的样子。并不如传闻说的那么阴仄仄的啊,是传闻错了吗?“琉璃已经向岳老夫人解释清楚了,想必老夫人不会再干涉公子的婚事。”琉璃还是解释道,连着解决三次这样的事情,也未从她脸上看出一丝不耐。
“嗯……”许艾轻轻颔首,接着下一句话彻底奠定了他这辈子都在琉璃心中的形象,“听说你是订了三家婚,不如这样吧,将你锯成三段,每家一截怎么样?我看小姐长得十分得我心,不如将头这一部分赠与我好了。”声音听起来柔和且认真,并不像是玩笑言语。但是这种让人毛骨悚然的话语配合上许艾此时面庞带笑的柔和表情,怎么看怎么不正常。
真的是阴仄仄的啊……琉璃垂下眼眸,不去看许艾明显带着黑色浓雾的眼眸。摸了摸一旁李玉琨的头,担心他会被吓到。但是事实上……李玉琨这小子突然地蹦了起来,一拳打在了许艾的鼻梁上。哼,不准欺负他姐姐。琉璃垂下眼眸的样子被李玉琨注意到,下意识认为姐姐被吓到了。
许艾直起身,摸摸有些疼痛的鼻尖,呵呵一笑。那轻飘飘的眼眸飘到李玉琨身上,似乎带着实质性的杀伤效果,李玉琨立刻感到自己鸡皮疙瘩起来了。怎么这么冷,明明身上已经穿了棉袄了啊,难道是突然天凉了?
“琨儿。”琉璃轻轻地喝住李玉琨,示意他坐下。然后让身边的宫女将他带到赵氏那里去。接着抬头对上许艾的目光,平静无波的眼眸里仿佛清可见底,只听见琉璃说道:“家弟顽劣,还请公子见谅。至于方才公子所说的话,琉璃就全当是公子的玩笑之语。”下不为例。只是最后一句话琉璃没有说出来,如若这许艾再敢冒犯到她这儿,难保她不会出手。琉璃的态度已经放得很好了,完全是想息事宁人,而不是想再在这里闹出多少纷争。
不过也因为这几件事情,琉璃对于王氏的恼怒增了几分。倒不是这些人的刻意刁难她应付不过来,而是琉璃不喜麻烦。从来都是能够一拳解决的事情就吝啬于用两拳。这些人一个个找上门来地找茬,是琉璃最为忍受不了的。
但明显许艾此时心情不佳,并不想就此放过琉璃。他用轻而柔和的声音说道:“我并未开玩笑呢。”那目光犹如一把锯子一般,想将琉璃开肠破肚。好在灵儿还不知道这件事情呢,否则他真的会忍不住杀了这李家小姐。
第十二度、诡异交谈语(二)
琉璃的不转眸子地盯着许艾的眼睛,此时她的眸子没有一丝的波动。短暂地注视倒还没有什么,但被这种目光盯长了时间,绝对比许艾那带着实质性杀伤的目光更为恐怖。没有涟漪的眸子,仿佛能够倒映出自己的面容。因为琉璃本身没有多少情绪,就连看着李玉琨和赵氏是不是会发出笑容都是嘴角象征性地微勾。所以琉璃身上明显缺少一种东西,那就是人气。这么盯着、盯着,就像是一尊精美的陶像一般,即使在日间被这样的目光久久注视,那被盯着的人也能够在脑海中想象出漆黑一片的环境中在四周突兀地出现一双没有丝毫波澜的眼睛的场景。
而此时许艾,也因为琉璃那一直盯着他的眸子而感觉到几分不自在,移开了眼睛。到底他还是未见过太多的鲜血,当年那件事情的确给他带来了精神上的很大刺激,那种刺激在持续发酵、腐烂,而使他逐渐变成现在的模样。但他又怎么比得过见过更多的扭曲的琉璃呢?琉璃还能保持此时的澄澈的眸子已经是十分不正常了,即使那只是浑浊到极致的虚无。
你见过用话语辱骂别人的时候会有人脸上不露出狰狞的表情吗?你见过在行凶害人的时候会有人眸中露出不自在的闪躲吗?
没有。没有人不会这样。等到他真正杀人不眨眼的时候,那他就不是人,而是失去人性的动物。因为人会有一种奇异的替代感,在这替代感里人学会了爱、守护、善良,但也会在不知不觉之间被恶、残忍、破坏所熏染。没有这种替代感的话,一个人目睹另一个人的死亡便不会有任何的恐惧,因为他会将那看作小猫小狗的死亡,会认为自己不会变成那个模样。
这也是为什么人在看见杀猪、杀羊、杀鱼的时候不会有恐惧感,在看杀死一直猴子的时候却不禁有一些害怕的感觉。因为人和猴子极为相像。因为像,便有替代感。
琉璃自从第一次目睹鲜血和杀戮之后就不断地告诉自己忘记那种该死的替代感,自己不是那些个倒在血泊中的人,也不是那些个被残忍屠杀的人,自己不会这样死去。这样在心中暗暗告诫地多了,一遍又一遍重复地多了,对于恐惧也逐渐麻木了。
自然许艾的这种话语根本就吓不倒琉璃。琉璃还饶有趣味地回答道:“琉璃也知道公子并不是玩笑言语。公子有收集这些东西的癖好?可惜琉璃并不能为了成全公子的爱好而将自己锯成三截。毕竟这大庭广众之下,公子要如何加害于琉璃呢?”如果不使用阴招,这小子打不过自己。明显不是一个练武的人。或许能够凭借男子特有的体力上的优势僵持一会,但是绝对会被琉璃虐的很惨。
况且自己在宫中布下的人也有一些,害怕你不成。琉璃没有将许艾放在心上。在她看来,许艾是个根本影响不了朝中局势的角色,还不如那楚凌来得更让她有几分兴趣。
琉璃身边的李玉琨已经被琉璃刚刚示意的宫女带到赵氏那边去了,还是少让琨儿听这些东西吧。琉璃在心中这么想,她所没有的纯真,她想全部弥补给李玉琨。
“嗯。是个问题。”许艾仿佛在很认真地想。“迷|药?布局?请君入瓮?”倒是敢说出来。
琉璃算是看出这个人神经兮兮的,但看不出来他会不会真的去做他所说的事情。她注意到许艾明显有几分疯狂,言语上的诡异和面容上的柔和明显更使这几分疯狂急速扩大。还是少和疯子打点交道,琉璃在心中轻叹口气。
许艾不知道在这短短地接触之中他已经被琉璃划为疯子的行列了。但是不得不承认的是琉璃看人很准,目光毒辣。如果许艾只说完他的那一句要琉璃分三段的话之后转身就走,说不定琉璃对于他的警戒还能够持续一段时间。
但是这家伙偏偏仍然因为琉璃并未露出惊恐不安的表情而不满足,接着再一次用这种诡异的话语,想要吓住琉璃。所以琉璃说他是疯子,如果是自己,先动手再说,等到把人绑好了准备锯了再说话嘛!现在在这里磨叽什么。
许艾手段不算太高明,但许艾也绝对不是蠢笨的性子,在最近这几年中更是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在飞快成长。他因为琉璃心怀不满,有意想要在这宫宴上吓唬她一下,最根本的目的也是为了防止她再找上门来。如果真的吓住了,即使家中想让她嫁给自己,那琉璃自然也是不敢的。只可惜琉璃没有被许艾吓住,反而觉得这就是一个疯子,绝对的疯子行事风格。
所以应该说是琉璃的行事方式和思维太奇异了,而不是对方太蠢笨了。
琉璃淡淡地回应说道:“公子如若没有想到方法就别再多想了,宫宴毕竟不比家中设宴,少了人宫里会派人寻找。除非公子想惹祸上身。”
“可以宫宴之后啊。”许艾并不打算放弃的模样。
琉璃道:“宫宴之后,想必公子就没有机会了。”这次宫宴之后,她要南下处理一些事情。最近琉璃阁出了不小的问题,花影一直都在一个人处理,有些力不从心是肯定的。说罢琉璃起身就走,和这些人在这说些可有可无的话语,在琉璃看来,还不如教李玉琨一点儿东西。
而在她身后的许艾,柔和的目光在那一瞬间变得诡异起来。黝黑而诡谲,令人毛骨悚然。有意思,似乎并未被吓到。那就要来点真的东西了,否则也太对不起她所表现出的大胆了,不是么……
第十三度、莫将酒水洒(一)
琉璃向赵氏那里走去,远远地便看见赵氏含笑和别人交谈。嗯?琉璃目光扫过,琨儿呢?她便快步走进,然后唤了一声,“母亲。”赵氏听见琉璃的声音,立刻回过头来。
在赵氏身边还有一个与赵氏年龄相仿的打扮得体的夫人,此时目光也和赵氏一样,停留在琉璃身上。她的唇瓣露出一抹端庄的笑容,道:“这就是琉璃吧,这么多年没见,长这么大了?”
赵氏也朝琉璃笑着说道:“璃儿,不认识了吗?这是薛姨啊。”赵氏的笑容是发自内心的,因为面前的这位是京中当年唯一愿与她深交的夫人。
琉璃微微颔首,叫了一声:“薛姨。”以往的记忆逐渐模糊,琉璃总是不善于记住那些对于她没有用的记忆。这位薛氏,是嫁入史家。生下三女一子。但更多的记忆她也想不起来了,这么看着,就像是一个陌生人一样,一点都记不起以往的事情。
不过唯一记住的是,她接近母亲的目的只是将母亲作为陪衬罢了。只要记住这个,就足以让琉璃将薛氏判死刑,打入不想接触的人一类。
“来,让薛姨看看,都长这么大了。你的眼睛像极了你母亲的眼睛,都那么有神。”薛氏招招手,看相琉璃一副慈爱的样子。
琉璃的眼睛的确和赵氏的眼睛的确都极为相像,大而有神。只不过琉璃那双眸子总是波澜无漪,看上去似乎少了一些本该有的东西。
琉璃听话地走了过去。薛氏伸手摸了摸琉璃的脸颊,似乎有些感慨。“当初她刚刚出生的时候还是这么小呢。”说着,薛氏比划了几下。在她的比划之中,像是一个刚出生的婴儿被她抱在怀中。那日赵氏生下琉璃的时候正是深冬季节,她刚好到李府来串门,便抱了抱刚出生不久被包裹地严实的琉璃。那时候真是小小的、轻轻的一团呢,想不到如今已经长这么大了。
薛氏那时候也是刚怀孕不就,看见刚出生的小婴儿,心都化了。那种女人的母爱之情是奇特的,所以即使她并不怎么喜欢赵氏,对于那个她以前投入过不少感情的琉璃还是讨厌不起来。要知道琉璃一岁的那年,薛氏是又买婴儿佩戴的银首饰,又亲自做小鞋小衣裳。等到一年之后自己的儿子出生了,她才将注意力都放在了自己的女儿身上。渐渐没有再来李府看过琉璃,只是是不是和赵氏出席各种宴席,在宴席上看见这小姑娘也摸摸她的脑袋,感叹一下她长得这么快。
其实这不过是不在眼前,就感觉万事变化迅速。而时刻陪伴在琉璃身边的赵氏,却觉得自己的女儿根本就没有变过,几十年来始终是昨天的那个样子,让她仍然感觉眼前的孩子是当初那小小的一团。
而在琉璃的父亲李乘云出事之后,琉璃便没有再随母亲出现在宴席之上。那几年里这对母女都是闭门不出,渐渐地京中似乎也忘记了她们两个,更别提新出生的李玉琨了。
到了近来几年,赵氏才逐渐又带着琉璃和李玉琨参加宴席了。但也仅仅局限于宫中设宴。但实际上那几次宴席还是琉璃说服赵氏参加的,因为她是在不想看赵氏整天在家中无所事事。
琉璃乖顺地坐了下来坐在两个母亲身边,突然并没有看见李玉琨的身影,琉璃问向赵氏:“母亲,琨儿呢?”
正在和薛氏谈话说琉璃近年来性子一直都比较内向腼腆的赵氏答道:“刚刚和史公子一起离开了。”赵氏倒也放心,因为那毕竟是薛氏的儿子。
但琉璃却有些放心不下,立刻起身,道:“马上就是午宴了,我去看看琨儿,可别让他跑远了。”这薛夫人所生的史家的嫡长子史辉垚的性子,那可是……
第十三度、莫将酒水洒(二)
史家是京中的三大家族世家之一。最开始的京中三大世家分别是淮南王府楚家,定国侯府齐家,还有就是当初财大势大为楚钦宗提供了大量的金银财宝的姜家。
但这么多年一来,也就只有姜家还依旧实力壮大。另外两个家族就没落了。而京中三大家族世家的名号也给了其他家族。
如今京中三大世家分别是史家、姜家还有孙家。那孙家是在楚武帝手中得以发展起来的。而史家却是这近二十年来完全靠如今在位的楚帝一手扶持起来的,目的是为了牵制姜家。
如今的姜家势力比起几十年前还是削弱了不少,姜家实力最为鼎盛的时候并不是定国之初,而是在几十年前姜后刚刚嫁入宫中的时候,在位的楚帝刚即位的时候。那时候京中的三大世家分别是姜家、杨家还有孙家。杨家完全是姜家的附属,孙家徘徊不定,但却也更亲近于姜家。
但现在孙家却是完全中立了。一些家中子弟也没有再入朝为官,想必是不想再一次卷入即将到来的纷争之中。但孙家的根基还在,那是昭楚开国以来最为雄才大略的昭楚楚武帝所扶持的家族,根基自然牢固,一时半会还倒不下去。
而那史家得以楚帝的扶持,这几年在京中的地位可谓是青云直上。而那史辉垚是其父亲唯一的嫡子。当初史辉垚刚出生的时候,那史府如今已经过世的老太爷和老夫人欢喜不已,而老太爷在听算命先生说史辉垚命中缺土之后,是找了多少个字都不满意。最后好不容易才在史辉垚出生一个月之后定下了“垚”字。这史辉垚在家中的地位可见一斑。
而史家在京中的地位,也更进一步地决定了史辉垚在京中的地位。
那可是京城三霸之一,无恶不作。琉璃知道他们三个人聚在一起就是老鼠过街人人喊打,只不过无人敢打;他们三个的光荣事迹那是说个三天三夜都说不明白。这三个人都是顽劣的性子,但好在内心还并不坏。因为她曾经听说过这史辉垚在京中一家店铺闹事之后的第二个月,自己学着书上所说负荆请罪,想必也是有些愧疚。当时她还在心中暗叹,行事不羁没有约束,有着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纯真,真是被家中保护地太好的孩子,自己什么时候也能那个样子呢?
说到底只是被家中宠坏的孩子,污浊的事情都由家中的大人们遮挡住了,并未真正接触现实罢了。他们内心的成熟程度其实很低,但也要防止他们做出什么事情来教坏琨儿。还有就是琨儿身子骨弱,可禁不起折腾。
琉璃有些头疼,大踏步地再四周来回走。从长廊走到湖中小亭,从小月楼走到大而阔已经摆上酒席的花园之内。终于在那群公子哥都集在一起喝酒的地方,远远地看见了李玉琨恶身影。被一个少年抱在怀里。而那少年正准备将一杯酒往李玉琨嘴里倒。
琉璃见状,立刻飞速上前,左手扼住那少年的手腕,阻止他的下一步动作。
琨儿哪里能够喝酒?太乱来了。琉璃一用巧劲,那少年的手掌不由得一松,酒杯掉了下来,被琉璃的右手稳稳接住。不好意思,至于男女授受不亲?琉璃没有想到。反正这也是梨园宴席上,举动出格点也没有关系。
而那少年看见琉璃,眨眨眼睛,一副不懂小姐你在干什么的模样。下一刻脸上绽放灿烂的笑容,道:“姐姐要不要也来喝酒啊。”本来琉璃看上去显小,十七岁的年纪似乎只有十五岁的模样,比这少年看上去要小上几分,但是少年好像是故意想要气琉璃,笑眯眯地称她为姐姐。
此时此刻四周喝酒的公子哥们好像都注意到这边突然创了进来的琉璃,看着她的举动,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琉璃并未在意史辉垚的言语,她本来就要比史辉垚大上几个月,至于后面的要不要喝酒,直接被琉璃忽略了。
琉璃只是盯着他怀中的李玉琨,将手中还紧握着的酒杯递到他面前,手腕摇了摇,没有满杯的酒水微微晃动。李玉琨在里面看见了琉璃那双没有丝毫涟漪的眸子。琉璃轻声地说道:“想喝?”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第十三度、莫将酒水洒(三)
史辉垚见情况不对,立刻问道:“这位小姐,你……”没想到,在他怀中的李玉琨在琉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