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
最吸引人的,大概还是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就犹如喜马拉雅山上的蓝天般,清澈得幽然,静静的反射着周围的一切。只要看到这一双眼睛,雷洪飞就会不由自主的想到,十四年前,那个从来没有吸过烟,从来没有喝过酒,看起来像兔子一样胆小懦弱,到了关键的时候,却敢为了他和第五特殊部队教官拼命的结拜兄弟。
所以雷洪飞从来不会倚老卖老的对着面前这个小男孩,摆出“大人”的面孔,更不会随口编上一个谎言去搪塞,面对孩子的问题,他只是淡然道:“小风,跟我们一起来。”
说完这些话,雷洪飞转过身,抱着海青舞,头也不回的大踏步走向了地下防空洞的另一端。
海青舞他们得到的这间地下防空洞,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曾经遭遇盟军重磅炸弹的轰击,尾部被炸塌了一部分。海青舞他们在占领了这个地下防空洞,并以它为主体,构建起地下指挥中心后,对倒塌的防空洞,进行过一次清理和加固。
走进一间倒塌了一半的地下室中,不用雷洪飞下令,小狐狸周玉起和铁牛,就抓起铲子,迅速挖开上面的一层浮土,直到一个经过技术伪装的门,暴露在他们所有人面前。
小狐狸周玉起第一个走进了暗道,雷洪飞紧跟着走了进来,而铁牛拉着孩子,走在了最后面。
借着小狐狸周玉起手中照明电棒发出来的蓝色光芒,海青舞打量着周围的一切,就连她这个最高指挥官都不知道,在这个地下指挥中心,竟然还有这样一条暗道。
走了一个“u”型弯后,雷洪飞他们又拐回了正途,当小狐狸周玉起打开了墙壁上一盏用电池为能源的电灯时,四周突然变得明亮而宽敞起来。
出现在海青舞面前的,竟然是总面积超过四十平米,经过反复加固的地下空间。雷洪飞他们,竟然背着海青舞,利用她经常出去执行任务的机会,把防空洞后面被炸塌的部分,重新挖了出来,却依然保留了前面塌陷的阻碍。
“省着点喝的话,这里面的水,足够你和小风用上六十天。食物有压缩饼干,罐头,俄罗斯醺肉,对了,还有少量的伏特加。”
雷洪飞把海青舞轻轻放到了一张单人行军床上,他指着室内码放得整整齐齐的各种物资,逐一为海青舞介绍:“我们在这里准备了大量制氧板,还有四只便携式氧气瓶,就算是在完全封闭与外界中断空气流通的情况下,氧气也能够支持两个月。至于墙上的灯,是最节能的氙气灯,八节干电池,就能使用一百二十小时,我一共为你准备了三百枚干电池。还有,那只书架上,放了几十本小说,你要无聊的话,可以看小说来打发时间。”
海青舞静静的望着雷洪飞,不知道什么时候,眼泪已经渗出了她的眼睛,在她的脸上,缓缓划出了两道细细的泪痕。
一个鲜为人知的密室,足够的食品和淡水,甚至还有伏特加,干电池为能源的照明灯,几十本小说,甚至就连解手用的洗手间,雷洪飞他们都提前挖出来一个,并在里面洒入了大量石灰驱除臭味。
这一切的一切,他们当然是蓄谋已久。他们分明就是想把海青舞藏在这里,让她在这场注定必败必亡的战争中,能够继续活下去!
看着那一桶桶淡水,看着那一箱箱食物,海青舞真的想笑,她更想不顾一切的冲上去,抱着这些最亲密的兄弟放声痛哭。最惨烈的战争打了这么久,他们早已经断水断粮,包括雷洪飞在内,每天都必须利用晚间,从敌人的尸体上面去寻找各种生存物资。
他们难道不渴吗?他们难道不饿吗?他们难道真的就不怕死吗?!
海青舞真的无法想像,究竟是什么样的意志,让他们明明知道,这间密室里,有大量的清水和食物,还能坚持着没有回头,任由他们的嘴唇因为过度缺水而干裂,任由他们原本顶天立地的身体,因为饥饿缺乏营养,失去了原本的活力与健康。
他们这样的忍耐,他们这样的坚持,分明就是想要把最后的希望,全部留给他们最尊敬的大姐,海青舞啊!
看到此情此景,感受着生离死别那种痛彻心扉的痛,海青舞不能不哭。
感受着兄弟们对自己最无私的关爱,看着他们用生命堆砌起来,用强制的方法,硬塞到时自己怀里的希望,感受着他们彼此之间,这没有血缘的牵绊,却比血缘更亲密百倍千倍万倍的牵绊,海青舞她不能不哭!
“妈妈,你怎么哭了?”
铁牛把一块压缩饼干,递到了那个被雷洪飞称为“小风”的男孩手里,小风只啃了两口,就看到了海青舞脸上的泪痕,他走到海青舞的面前,把那块带着他牙印的饼干,送到了海青舞的嘴前,“小风这几天饿极了,也曾经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偷偷的哭,妈妈你要是比小风更饿的话,就先吃了这块饼干吧。”
说到这里,小风轻轻咋着舌头,回味着饼干里奶油的香味与甘甜,他不由再次咽了一口口水,望着海青舞,小心翼翼的道:“要不然,我们两个把它分开吃了吧。吃了它,妈妈就不那么饿了,就不许再一个人偷偷的哭!”
眼泪,一波接着一波,从海青舞的眼睛里不停疯狂涌出。她何其有幸,应该拥有了这样一批兄弟,可是今天,因为她在战略层次上的失误,他们东方海燕已经面临灭顶之灾,她所有的兄弟,现在做的一切,分明就是要用他们的尸体,为她支撑起最后一道屏障!
眼看着这些兄弟,就要带着寒风萧萧易水寒的气息,走向他们人生中也许最后一场战斗,却把生存的希望留给了她和她最心爱的儿子,她却只能一动不动的躺在这里,只能像一个最普通的女人一样,无助的,悲伤的,却又快乐的流着眼泪。
“小风,你过来。”
雷洪飞蹲在了小风的面前,他拔出了自己随身佩带的那支m9自卫手枪,“我记得,你已经向我要了好几次这支枪了。”
“不是好几次,”小风的记忆力,和十四年前,某一个能死记硬背下五万字野战生存手册的小家伙,有着一拼:“是十一次!”
“小风已经七岁半了。”雷洪飞望着从四岁半开始,每天就跟在他们这些职业军人屁股后面练习长跑,五岁就开始学习特种部队战场格杀术,虽然到现在为止,依然什么也没有学会,但是却拥有远超同龄人强健体魄的小风,沉声道:“我可以把这支枪送给你,但是你必须答应我,如果我们不在了,你要用我送你的枪,保护好你的妈妈!”
望着雷洪飞手中那支沉甸甸的手枪,小风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彩,他拼命连连点头。
雷洪飞解下身上的枪套,竟然把枪套连带手枪,真的一起系到了小风的身上,“男人说过的话,就是钉到木板上的钉子,绝无悔改!尤其是你,小风,别忘了,你的父亲,是我的结拜兄弟风影楼!”
该说的都说了,该做的都做了。
雷洪飞再次次深深的看了海青舞一眼,他看得是那样的专注,那样的仔细,仿佛想要用这最后一眼,把海青舞这个人,深深嵌刻进他的灵魂深入,生生世世永不磨灭一般。在这最后一眼中,他再也没有掩饰自己对海青舞的好感,再也没有掩饰自己目光中,那炽热的温度,与带着穿透力的欲望。
他的童年太过坎坷,国家的尊严,民族的未来,对他雷洪飞来说,都是扯淡,都是一种太过奢侈的追求,他愿意这么做,肯这么做,唯一的理由,就是想要保护海青舞!
而海青舞,同样的,又怎么可能忘记雷洪飞最后在她的耳边,留下的话:“这里有一条没有挖通的暗道,等到确定敌人已经全部撤退后,你可以用我们留下的工具,把暗道打通,带着小风逃出生天。如果你还记挂着我们这些兄弟的好,念着我们的情,求求你,以一个普通女人的身份继续活下去吧,千万……不要为我们报仇啊!”
“轰!!!”
在地道里,传来了一声沉闷的轰响,雷洪飞他们离开这间密室后,用早已经准备好的炸药,炸塌了他们来的时候,经过的路。他们真的和海青舞,彻底隔绝了。
小风像只受惊的兔子般……不,现在的他,看起来就像是一匹狼!一匹面对危险,会直接露出自己最锋利獠牙,随时不惜舍身一战的狼!因为听到爆炸声,他做的第一个动作,竟然就是直接拔出了雷洪飞刚刚送他的手枪,用两只手一起握住对他而言,还显得过于沉重的枪,瞪着一双充满警惕的眼睛,死死望着飞尘扬起的方向。
“我的兄弟在拼命,在面对死亡,可是我,却只能静静的躺在这儿,甚至要让我只有七岁半大的儿子,拿着枪去保护我,这对一个军人而言……是何等的屈辱与无助啊!”
雷洪飞当然不可能再听到海青舞的心声,望着面前那堆废墟,如释重负的微笑,与淡淡的晶莹,同时在他的脸上和眼睛里绽放。
“别了,海青舞,一个如此强大得让我尊敬,让我心动的女人,我就算到最后,都没有敢,也不忍,在你的唇上留下一个吻,去品尝一下属于你的味道。我真的没有想到,十二岁就和女人上过床,可谓是万点花丛过的我,真的动了心,真的用了情,竟然会变成柳下惠那个超级大太监!”
“别了,海青舞,一个如此精彩的女人!”
“别了,海青舞,一个我愿意为你生,为你死的女人!”
“别了,我已经可以无怨无悔的人生!”
挥手狠狠甩掉自己眼角已经聚集在一起,马上就要落下来的泪珠,雷洪飞霍然回头,嘶声喝道:“兄弟们,走啊,和我一起让那些自以为稳操胜券的乌龟儿子王八蛋们睁大眼睛看清楚,他们正在试图为敌,正在试图对抗的,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民族,又拥有一支什么样的军队!”
紧紧跟在雷洪飞身后的小狐狸周玉起,还有比他们两个人年龄都大上几岁,和海青舞同一界的铁牛,同时放声狂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