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四章 绞杀战
临上战场之前,将领们都有种种的计策和谋划,受过传统武将教育的,自然是读过兵书战策,那些流民的将领,则是一次次生死战斗打上来的。
可每次的战斗,都有太多太多不确定的事情发生,正是这些不确定,导致了战局的走向。
顺军权将军、制将军们,已经是懂得利用战场上的这些不确定性,并且让这种不确定性也成为增加自己胜算的因素。
明军的将领,除却极少数的天纵之才和将领们的亲兵卫队之外,其余的军队,本身就是这种不确定性的代名词,自从三大征的余部和辽镇总兵李氏将门的逐渐凋零之后,很多时候的明军在战场上就是笑话。
万人和几万人的军队,一上战场上,除却主将的本队可以通过亲兵控制之外,其余的一概是看热闹的,胜的时候,还有几分助力,败的时候,甚至会危害自身,自相残杀。
可山东却从来不会遇到这样的事情,长久持续的训练,严明清晰的操典,高效负责的战场命令传达,在战场上,让每个团、每个队、每个人都成为严密可控的零件,组成了可怕的战争机器。
本来顺军也是相对可控的,毕竟在这个战场的几万步卒都是顺军中最精锐的老兵,可是方才那钢铁火海,彻底的把一切可控的因素打掉。
地动山摇,没有什么人能在那死亡的金属风暴中存活,差不多六百发炮弹轰炸到了顺军的阵型之中,这次的炮击,差不多造成了七千人左右的伤亡。
如果一名合格的炮兵军官看见这样的战果,恐怕会捶胸顿足,因为这次的炮击可以造成更好的杀伤,更加有效的打击。
不过实际上,这次的炮击所造成的效果并不仅仅是杀伤,这次炮击做到了更重要的事情,这种处于时代顶峰的火力覆盖,彻底的摧毁了顺军士卒的自信,他们的纪律性,摧毁了战场上最重要的东西,士气和勇气。
顺军指挥官的命令的确会被手下们执行,可现在这个状态,只能说是命令和手下们想要做的事情重合了。
炮击之后的极度压抑和恐惧,需要用狂奔和战斗来宣泄,前面有敌人,冲上去,和敌人真刀真枪的搏杀而死,也比这样绝望的死在金属和火焰的风暴之中要好的多。
冲出去之后,下面的各级军将就已经是收不住士兵了,掌旅、哨总们都是发现,下面的士卒在疯狂的向前冲,已经有些掌控不住。
弓箭手和鸟铳手的确是被顶到了前面去,可这么冲,甚至是无法瞄准或者是准备,而对面的胶州营火铳兵,第一排已经是半跪下。
前面的胶州营火铳兵阵列层层叠叠,差不多完全遮蔽了冲锋的正面,火铳兵和火铳兵之间也有空隙,毕竟火铳兵身上的挂着后备的火绳,弹药袋,彼此距离太近,很容易被火星溅到,那就危险了。
透过这火铳兵的阵列,能看到后面还在前进的长矛军阵,火铳兵好像是稀稀落落插在前面的木桩。
这木桩拒马好像是很容易越过,可这却是一道死亡之墙……
那惊天动地的炮击,胶州营的每名士兵所受到的震撼不比对面的顺军士卒少,可同样的,炮击过后,那种震撼就变成了无比的信心。
每名士兵的手心都很干燥,有些人的耳朵还是嗡嗡作响,不过各种动作都是非常的标准,一丝不苟稳定异常。
对于冲在前面,准备射箭或者是打响鸟铳的顺军士卒来说,他们比身后那些同伴,更加了解对面这火铳阵列的意义。
山东的火铳打的远,威力大,这些传闻他们知道,有很多人还在大大小小的战斗中经历过,但此刻他们除却无奈的把手中弓箭射出去,鸟铳打响之外,没有什么别的选择。
顺军的冲锋好像是大潮一样,这些手持弓箭和鸟铳的士兵都是潮头,他们不能转向,不能回头,只能是顺着这大潮的方向向前。
他们的动作稍有变化,恐怕就会被后面的人踩踏而死,可在奔跑中,弓箭谈不上什么准头,甚至连射都射不远,因为开弓的动作无法做完整,鸟铳那种细管的武器,更是不必提。
在那里架起火铳准备射击的胶州营士兵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依旧是准备射击开火……
能向前几步,靠近些然后打出第二轮,那样没准能有杀伤,顺军的弓箭手和鸟铳兵都是这么想。
但再向前,就是胶州营的火铳射程之内了,做火器统领的军官都有一些特长,对于火器操作和训练自然要精通,同时目测距离也要有点天赋。
临阵大战,指望跟在李孟身边那样有专业的工匠测算不现实,特别依靠火器统领的估计和测算。
这也是熟能生巧的技能,练的多了,也就能判断的差不多,看见顺军的士卒跑进了射程之中。
没有人还等着放近了打之类的,直接就是下达了命令,每个团每一排的火铳兵右侧都有一名举起军刀的军官,狠狠的挥下,口中大声的发令:
“开火!!!”
各个团的射击口令并不是同时发出,战场上的火铳次第打响,第一排开火之后,还在向前奔跑,拼命稳定身体的平衡做出射击动作的顺军弓箭手和火铳兵直接向前扑倒,有的人不过是被对面的火铳打伤了腿。
山东兵马第一排的火铳兵毕竟是蹲下,重型滑膛枪的子弹线路是抛物线向下,尽管有意的抬高了枪口。
但倒地之后,甚至是跪在地上,都无法再站起来了,很快就会被身后的战友推挤倒地,然后被踩踏的永远起不来。
第一排、第二排、第三排……次第的开火,密集的好像是一次齐射,齐射完毕之后,从射击开始,火铳兵们就没有进行队形轮换,装填弹药射击,仅仅是尽可能快的把火铳打响开火。
如此密集的射击,即便是顺军冲的势头再猛,前面冲锋的几排人也都是被打的空了,后排的士卒脑子总算是被这狂风骤雨冷了下,脚步一缓。
这种效果很好的射击却没有持续,仅仅就是这么一轮,射击完毕之后,早就是得到了命令的山东火铳兵纷纷拿着火铳向后跑去,看起来好像是溃散了一样。
当然这火铳兵的队形还是保持的很完整,也不散乱,顺着长矛方阵的空隙朝着后面跑去,本来被打的冲势一滞的顺军士卒,看见前面的火铳兵突然溃散,刚刚心里的那点迟疑和恐惧又是烟消云散。
看双方这个距离,还是能追上,可以趁着这突如其来的后退在战场上取得胜势,顺军的攻势重新又是炽烈起来。
在火铳兵开火的时候,身后的长矛方阵一直是在行进,等到开火完毕转身撤回,长矛方阵也是顶了上来。
“止步!!”
看见对面越靠越近的顺军狂潮,每个步兵团的团守备都是高声下令,鼓声敲响三下,喇叭响了两声止呕,步兵团都是止步。
这种突然的停下,让对面的顺军士卒很不习惯,因为他们每个人都在盘算着双方都在向前,何时能撞在一起。
可对方却突然停下,这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很多跑在最前面的顺军士卒也是下意识的放慢脚步,可跟在他们后面奔跑的同伴却来不及刹住脚,阵形中又是一阵骚动混乱。
“高举平矛,垫步前进!!”
在步兵阵列边上的军将们又是大声下令,士兵们都是把长矛平举到肩部,反转手腕,上身向前探出弓下,一小步一小步的向前移去。
而后排的士兵则是把长矛从缝隙中伸出来,层层叠叠,整个的步兵方阵好像是一个钢铁刺猬一般向前移动。
尽管顺军的士卒在高速奔跑,可不代表他们会主动的朝着这些寒光闪闪的长矛上碰撞,尽管很多人都是想着用盾牌做遮蔽,借着这个速度撞上去,把对方的阵型搞乱,然后趁势掩杀。
可山东兵马步卒阵型是这样的架势,他们要是撞上去,除了被刺成筛子之外,不会有什么其他的下场。
这样的情况也只能是放慢脚步,伺机从对方阵型的空隙中杀进去,只要是撞开一个口子,那就能趁势突入。
前面的人要停下来,后面的人却在推挤,顺军的前面已经是乱的不像样子,可对面的胶州营长矛方阵还是一步步的向前蹭来。
高举平矛,矛尖是斜向下的,矛尖所对准的敌人部位,正是心脏和咽喉部分,都是上半身要害之处。
攻击这两处,不需要太用力的刺杀,只要刺进,就是致命的伤害,如果有人想要趁着高抬的长矛下面钻进来,对付他们的则是第二排和第三排的长矛。
顺军士卒尽管推搡拥挤,但早晚还是要对撞到一起,纷乱的阵型导致了单位距离上,很多地方的人数不是最大数目,而在这种面对面的厮杀之中,单位距离上人数的多少,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