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鼻子,略带嫌恶的扫过那糕点,向胤禛笑道:“爷,可能是昨夜妾身着了些凉,今早胃口不是很好,不爱吃甜的。”经这一说,胤禛才抬起眉,发觉自己福晋今天脸色发着白,比平日稍显疲惫的感觉。
想来应是旅途舟车劳顿,前段时间又侍候着自己,回来府上七七八八的事儿又多,她身体也撑不住了。而他近来太忙,又气她,倒是忽略了这点。胤禛低头,微长的睫毛盖住眼眸,咬了一口糕点,淡淡道:“既是如此,福晋今日也要进宫,就让宫中御医看看。”
“是爷。”宝络应声,眼睛却直愣愣的盯着离他近的那碗锅巴,虾仁,青菜,玉米,红萝卜丝,还是咸的,好想吃。武氏上前低声问:“福晋可是要吃锅巴?”按以往即便是宝络想吃的要死,但只要那碗菜在胤禛手边,她是绝不会让人去取的,但今儿个不知怎的,想的她都快哭了,眼巴巴的盯着那上面炸的金黄脆生生的锅巴点头:“嗯,你给我舀一碗。”
一碗,两碗,三碗,盛着锅巴的大碗眼看就要见底了,秦嬷嬷才不得不上前低声阻道:“福晋吃太多要积食的。”往日就宝络的饭量,一碗差不多,今日却连吃了三碗,等会子还要进宫,不要半途吐了才是。
宝络掩嘴:“今日特别饿,这碗锅巴比平日煮的好吃,的确是吃多了。”说着又捡了一块荷叶卷陪着热茶吃下,这下终于饱了。宝络心满意足的插嘴,漱口,见那边胤禛也吃好了,正让李氏帮着他整理补服,宝络连忙起身,苏培盛递过顶盖,宝络上前到他身边,两人不过一拳的距离,垫脚替他戴上。几个侍妾纷纷行礼:“爷慢走。”
出了府门,眼看胤禛的轿子走远了,宝络打了饱嗝正要回屋,却远远见着一个小太监气喘吁吁的跑来,见着宝络打了秋千累道:“福晋,爷说您今儿个若是不舒服,就不用进宫了,请个人到德妃娘娘那边告个假,在家休息就好。”
那位大爷今天怎么这么体贴,这可不像他的作风呀,宝络受宠若惊:“知道了,你回去吧。”但转念一想,笑话,她那位婆婆可是极其看重这套虚礼的,今日十五她若是不进宫,明儿十六她婆婆就会派人杀过来问她怎么回事,即便说她身子不舒服,她婆婆也会觉得她是在拿乔,下次进宫就得赔罪听她话中有话,反正也是例行公事,早去晚去都得去。
宝络回屋收拾了一番,穿了一套粉红梅枝杭州缎的旗装,又让人做了几道点心抱着弘晖进宫去了。
十月入秋,夏天青青的树叶早已变成金黄|色,凉风一卷哗啦啦刮来,那一眼的萧瑟冷清倒让宝络生出几分悲凉之意,弘晖不知额娘为什么不高兴了,乖乖的搂着宝络给了她一口亲亲。秦嬷嬷担心宝络早间吃多了不消食,怕她半路会吐,可以让轿子走了慢一些,及到宫中,比平日晚了几刻。
弘晖长高了,现在也不用人家抱,拉着自家额娘的手一边走一边眼睛贼溜溜的转动,眼看就要进太太的屋了,却还是不见以前见到的那些腿长长白白的鸭鸭,弘晖嘴一扁,拉住宝络:“额娘,那边白白的鸭鸭不见了。”
弘晖指着一块草地,咋看去的确少了两只丹顶鹤。宝络拿眼示意德妃宫中的宫女,询问下才知道上个月一只丹顶鹤脱了脚铐飞走,而另一只失了伴侣不久就死了。
宝络知道弘晖每次来德妃宫中定要看那两只丹顶鹤,现在若是告诉他一只飞走一只死了,还不定怎么伤心,只得哄到:“那两只丹顶鹤去找他们的额娘了,那弘晖要不要替他们高兴呢?”
弘晖歪着头,脸上虽还不是很高兴,但还是贴着宝络努力的点头奶声奶气道:“虽然弘晖不高兴,但鸭鸭会高兴,鸭鸭的额娘也会高兴。”宝络摸了摸儿子的小脸蛋,欣慰的笑了笑,她发现这几个月没在弘晖身边,弘晖倒没以往那么娇气,想是自己给他太多的依赖了。
这样也好,她的儿子怎么能不胆怯像女孩子一样老窝在她身边呢?
进了德妃宫里,例行一番询问,德妃对她儿子被老虎抓的事情很不满意,连带着对宝络更不满意起来,言语间多有责怪的意思,宝络鄙夷,你儿子受伤关我屁事,又不是我让母老虎抓他的,这当妈的缺心眼到底要干啥呀。
而且凭着这么多年的感觉,宝络倒觉得她这婆婆对她老公在意的有些过头了,反而干涉太多了,大至小老婆人数,府里新生人口,小到四大爷的饮食起居,早晨吃了多少饭都一一干涉,反倒是四大爷对她这个额娘见或不见的,面上保持也是淡淡的,话能不多说就绝不多说。两人的情况倒和史书上记载的不太一样。
宝络夹在中间很难做人呀,面上和婆婆的关系要保持良好,不然这孝字当头的年代人言可畏,一个处理不好她就成了第二个八福晋,而四爷那边好像只要是他亲妈过问的事儿或者送来的人都不太待见,那武氏就是十足十的一个例子,她之前还以为四大爷挺喜欢武氏的,可现在看来新鲜劲一过别提多嫌弃,每次有话要说总是先支了武氏出去,平日里给德妃请安也是冷冷淡淡的,倒是对孝懿仁皇后每年的忌日挺上心的。
“老四媳妇?”德妃冷飕飕唤了声,腿儿攀着歪在炕上,面上一丝笑容全无。宝络满起身应道:“额娘唤妾身何事?”刚她失神了,竟忘记德妃刚才说了什么,哎,最近她老是容易忘记事情。
德妃很不满意,她这个媳妇也终于要走老八媳妇的路子了吗?
“刚儿本宫说了什么,你问问你身后的嬷嬷吧。最近嗓子不太舒服。”德妃弄着金色护甲,整了整发丝,眼睛淡淡掠了宝络一眼,透出些不耐烦。旁边一个宫女给她奉上宝络送来的茶点她也只是捡了一块,咬了半口就丢下:“给十四爷送去吧,本宫就不爱吃这些东西。”
宝络如何不知道她婆婆这番是给她下面子,心头有气也只能忍着,终看向秦嬷嬷悄声问:“刚娘娘说了些什么?”
“德妃娘娘说,等李氏这胎生了孩子就晋为侧福晋。”秦嬷嬷也有气。侧福晋是要上皇家玉蝶的,晋了后身份立马就不一样,这会子还没生下孩子德妃娘娘就嚷着要晋封,这不摆明要给主子难堪吗?
宝络瞪大眼睛,皱眉,点着食指画了一个圈向德妃道:“让娘娘操心了,若这次李氏能给爷添一个小阿哥,妾身也正有这个意思,但到底是要跟爷商量的。”
媳妇不好做呀,打落牙齿和血吞,宝络心潮那叫一个澎湃,您老能不能别老是想着插手她府里的事儿,一会儿塞小老婆一会儿要封小老婆的,女人别总难为女人成不?宝络此刻一脸血真想和德妃调换一下位置,到时候她一定要死命给四大爷塞女人!
“你心里知道就好。”德妃打量着宝络神情,好似正要从她脸上揪出一丝不满意。但话儿说到这份上了也没什么好说的,德妃推说身子不舒服让宝络退下,宝络叹了一口气,行礼。出了永和宫这才深深叹出一口恶气。
这老太太跟着添什么乱呀。
宝络出了永和宫正要出宫,路过延喜宫,见五福晋红着眼眶出来,见到宝络又着着急急的忙转身。
“五弟妹。”宝络叫住,她极少见到五福晋这副模样。
被叫住了,五福晋才僵硬的转过身,和宝络互相行了万福,强颜笑道:“是四嫂呀。哎呀,五婶的小弘晖也来了,快来给五婶看看。”五福晋没让宝络开口的机会,就蹲下身子亲了亲弘晖的小脸蛋,又紧紧抱住弘晖顿了好一会儿。
弘晖不知为什么平日喜欢笑的五婶今天红着眼眶,像他被阿玛打了那样,弘晖小肉手摸了摸五福晋的眼睛,天真问:“五婶哭了?”未及又摇头:“五叔欺负五婶了?”弘晖大大的眼睛水汪汪的。
五福晋强撑着,弘晖的话顿时让她眼中好不容易咽下的泪又拥了出来:“没有,五婶是太想弘晖了,所以看见弘晖高兴的。”弘晖扭头看着他额娘:“是吗,额娘?”宝络微不可查的叹了一口气,点点头。
五福晋的日子比她更不好过,听说因为五爷和五福晋成婚多年都未诞下一儿半女,宜妃娘娘没少给五福晋脸子看,有一次甚至命人去庙里求了灰,五福晋喝下疼了一个晚上,到底是没怀上孩子。
看见额娘点头,弘晖咧嘴笑:“弘晖也喜欢五婶,以前弘晖被阿玛打的时候,额娘只要抱抱弘晖,弘晖就不哭了。现在弘晖也抱抱五婶,五婶也不哭了。”弘晖果真用力跳了一下,结结实实搂住五福晋的脖子,很用力很用力的在五福晋的脸上啵了一口:“五婶像额娘一样,香香。”
“弘晖说五婶像谁?”五福晋声音打着抖。
弘晖很大声:“额娘。”两个字顿时让五福晋再也撑不住,泪啪嗒啪嗒的往下直流,揉着弘晖要镶入她怀里一般:“乖。”
哎,婆婆难侍候,媳妇不好做
第18章 新月格格
知道今日十五各府福晋都要进宫来请安,太后让人一一过来通传,让各位福晋请过安就去慈宁宫报道看戏去。太后不是康熙的生母,但是母子两关系一向很好,今日天气好难免老太太心情也好,所以特意让宫里人安排了戏曲。宝络带着弘晖不方便,看这边五福晋眼眶还有红红的意思,便让秦嬷嬷先带弘晖回去,而她自己则和五福晋一道去慈宁宫。
快至慈宁宫时又先后遇上了几个福晋,大福晋红光满面身材丰腴了许多,身后挤挤嚷嚷跟着一群的家奴,十二分的得意,而三福晋拉着八福晋,眼瞧着八福晋妆容也不似以往艳丽,面色更是憔悴不堪,宝络和五福晋也不敢多问,跟在三人身后一同进了慈宁宫。
慈宁宫除了皇太后居住后,还住着两个太妃,老太太平日里没个消遣最爱做的就是含饴弄孙,听听小曲,而慈宁宫也建着一个戏台子专门供给太后看戏,待宝络等人到时,太后等人早已入了主座笑眯眯着商量着什么,不时从自己的桌子上给两个太妃一人递去一个沙琪玛。
阳光格外宁静的洒在三位老太太身上,时间好像在她们身上格外添了一份宁静的雍容。太后慈眉善目,身材比两个太妃还要高大一些,面色红润笑起来总是眯着眼,淑惠太妃坐在太后下侧,和太后模样有五分的相像。
当年先皇的后妃几乎都来自蒙古,太后和淑惠太妃更是亲生姐妹,端顺太妃也出身蒙古但是阿巴亥的,三人当中她身材略微娇小一些,但依稀还看得出当年是个美人。
宝络等人上前向三人行了礼,把老太太高兴的,直唤起身,又唤来八福晋上前拉着她的手,仔细打量着,心疼道:“可怜的哟,怎么去了一趟草原就成这幅样子了。”
八福晋也不答话,巴拉巴拉睁着大眼看着太后没一会儿低下眼泪,赶忙用帕子擦拭去,抬头笑道:“还不是想太后娘娘您的,这几日妾身在草原就想着您要是能来该多好呀,草原辽阔草也青绿,就连奶~子也香甜的很。”
太后拿着手帕替她擦掉眼,故意生气:“你这丫头莫要哄我,你在草原上的事儿哀家都知道了。就说这事儿,你也有错,怪不得老八生你的气,你看看哪个皇阿哥府中没个格格侍候的,这事儿哀家得说你不如你四嫂五嫂。”
在几个孙媳妇当中太后偏疼八福晋,因她小时候经常被安亲王带入宫的缘故,可以说八福晋是太后看着长大的,就连太子妃在太后跟前也不如八福晋吃香。今日虽开口批评但也含着慈爱,宝络和五福晋面面相觑俯身连道:“太后过誉。”
说话间的功夫太子妃和公主也相继来到,当着未出嫁的公主面儿太后也不便多说,只帮八福晋擦干了眼泪让她挨着自己坐,又让八福晋先点戏。大福晋看着撇撇嘴,凑到太子妃跟前两人咬耳朵说着什么,让太子妃眉头蹙下。
八福晋先点的一出《红鬃烈马》说的是薛平贵重聚王宝钏,倒恰如她此刻的心境,老太太点的是《四郎探母》热闹戏,两个太妃又分别点了两出便开始唱了。
以前小时候旁边都有旁白出现,现在没了,就关听着台上依依呀呀,都是宝络听不懂的话,倒是戏台子上的衣服有创新,男女清一色全是马褂旗装,可看着怎么就特别违和呢?宝络嘘了嘘五福晋低声问:“五弟妹,咱们说说话吧。”
宝络知道五福晋对这些不大感兴趣,正说着却不知今天五福晋也不知怎的,看着台上人眼泪汪汪的。宝络拍手,是了,听说五爷又纳了一房妾侍,今日看她从宜妃娘娘宫中红着眼眶出来又搂着弘晖多半是这些个原因堆砌在一起,如今又看到人家夫妻恩爱,难免辛酸。
哎,福晋的日子虽然空闲富贵但到底是天家,豪门也不是那么好进的,要做的了贤妻纳的了小妾,生的下孩子斗得了婆婆。
大福晋呢贤妻是做不得了,但好歹是以大千岁马首是瞻,两人虽是同床异梦但也有共同的追求目标——把太子,太子妃拉下马;三福晋厉害,管家管孩子都有一手,可惜三爷是个闷葫芦半天一声不吭的,她那个婆婆荣妃也是个厉害人,两人不是东风压得过西风就是西风压得过东风,说话都是绵里藏针的;至于她,贤妻做了,小妾纳了,孩子生了,可就是她那个婆婆糟心呀,哪里能像三福晋那般偶尔压倒一下西风呢,她不被压倒就不错了?
至于五福晋,提起来也是一桶的辛酸泪,人贤惠吧,但孩子就生不下来,跟五爷夫妻感情不好,婆婆也是个中好手,宫斗的呀你以为是开玩笑的;而八福晋呢,在之前可以说是她们这群人当中最有福气的一个,但现在老公变心,婆婆落井下石,也够她喝一壶的了。
正想着,突然门外走来一个老嬷嬷脸色暗沉,面色冷冽,急冲冲的走到太后身边伏在她耳朵旁说了声什么,太后脸色立马就变了。
还不等众人反应过来,门外突然跑来一个公主模样打扮的迎头就太后跪下,蓬头垢面的,鞋子也缺了一只,脖子处领巾也没了,现出一条淡红色勒痕,太后也吓得够呛,哎哟一声跳脚:“你怎么就成这幅样子了!”语气颇为恼怒,面都发紫了,台上的戏子也不敢在唱在领班的指挥下麻溜的就走。
宝络还弄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这个公主怎么没见过的样子,哑然看向五福晋,却不料五福晋也有些纳闷,凑近了看才惊呼:“新月格格!”声儿不大,但听到来人四周顿时闹开了锅,几个公主身后的嬷嬷吓得赶忙跟太后身边的嬷嬷告了礼,拎着自家的公主走人。
宝络心中纳闷,新月难不成是qy奶奶笔下的那个新月格格?不能呀。
“太后!请您看在奴才的阿玛和额娘面上,成全奴才和努达海吧。”新月跪地叩头,不要命的往石子路上磕,只几下头也青了,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直往下流,如花的容貌此刻有些恐怖。
宝络吓到了。
太后大怒,气的直喘粗气,手指已捏着一旁瓜果恨不得撒到她身上去,强忍了半天还是怒道:“你也不看看你是什么身份,他是什么身份。打太祖高皇帝就没这个理儿,哀家劝你死了那条心,好好等着做郡王府的福晋。”
从太后开口起,新月一边听着一边痛苦的摇头,皇权对于她来说并不再是那么可怕,甚至为了爱情她连生命都可以舍弃,她这么做一切都是为了追求真爱啊,为什么雁姬不能理解她,为什么皇上不能理解她,甚至现在连太后都不能理解她!
她以为太后是不一样的,她没有得到先皇的爱和同情应该更能体会得到爱却得不到的痛苦,新月哭的期期艾艾,泪眼闪烁:“不,不。”不能和努达海在一起,对她来说生还有什么意思呢?
“太后,您真的不能理解奴才的一片心意吗?”新月毅然起身,决绝的望向太后,了然一笑:“你们都不懂,你们谁都不懂。”
那孤傲的气节像一朵雪山上的白莲花,谁都不懂得她的真爱和痛苦,这个世界所有的人都是愚蠢的。可为什么又让她死也死不成了?新月激动极了。
宝络比她还激动,捏着五福的手,这新月格格是往哪儿串出来的,她怎么不知道宫里有这号人物呢?她颤抖问:“她是谁?怎么没见?”
五福晋一叹,更小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