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明白,为什么未已要陷害小白,将小白弄走。这火山喷出的火与世间其他火都不一样,乃是地狱之火,能焚化一切,就算是神仙也难逃这地狱之火。万物相生相克,小白的天火刚好就是这地狱之火的克星。若是小白在,只要它变身吐火,不说可以轻松灭了这火,也是能将这地狱之火压下一头,保证她和琼舞安全的。
未已边飞边笑:“不要怕嘛,我这不是为了对付你,是为了对付那小白脸。那小白脸比源子韶还要狡猾,我知道东西在他手里,想尽办法硬是不能拿出来。幸好他疼你,一定舍不得你吃苦受累,我只好委屈你吃点苦头了。”
说话间他念了一个咒,一层淡淡的透明的护罩将二人牢牢包裹起来,苏绾便觉得周围的空气清凉清新不少,至少顺畅地呼吸了。但当他带着她飞入那滔天的火海中时,她还是害怕地闭上了眼睛。
未已带着她左冲右突,绕开毒蛇一般的火焰和岩浆,顺着深不见底的火山口一直往下潜。他一边下潜,一边不断念咒,苏绾看见无数金光闪闪的符咒从他嘴里飞出,砸在山壁上,结成了一张金光闪闪,密不透风,令人望而生惧的网。那网闪了几闪之后,便消失无踪,虽然看不见,但它是实实在在的杀人于无形。
未已在设陷阱!只怕琼舞进得来就出不去了。她悲愤地瞪着未已,未已道:“我有什么法子?若是我原来的神通能发挥出十分之一二,或是琼舞那小白脸笨一点,我也用不着这样费事。这鸩鸟的身子这么弱,远远赶不上芷风那具真龙之身,要成事少不得要耍点手段。你若是心疼他,待会儿他来了,你便留在这里陪他一辈子罢,不要管源子韶的死活了。”
苏绾的眼睛闪了几闪,最终黯淡下来,面无表情地闭上了眼。
不知下潜了多长时间,未已终于停了下来,将苏绾随手放在地上,带了几许骄傲地道:“睁眼!你看看这周围,多亏是跟了我,你才能看见如斯奇景。若是跟着那两个家伙,你这一辈子都不会看到这样的奇景。”
苏绾只是闭眼不动。
未已呵呵一笑:“不看啊?我只保证你一定会后悔的。谁会想得到,火山下会有这样一处洞天福地呢?冬暖夏凉,遍长灵草仙花。就算是蓬莱仙岛,也没有这么多的奇花异草。”
苏绾的睫毛颤动了两下,愤恨不甘地睁开了眼睛,只见自己身处一个约十丈方圆的山洞,山洞里虽然被不远处流淌的火山熔岩照得通红,却很奇怪的一点炽热的感觉都没有,凉爽干燥。
山洞的更深处,甚至还响着水滴的声音,她的身边长着一些稀奇古怪的植物,多数是白色和红色的,间杂着一些黑色的,气味芬芳,有些她认识,知道是上古仙草,有些她不认识,但看样子也是稀有之物。
未已看着她惊诧的表情,嘻嘻一笑:“怎样?我没骗你吧?你看,就算是我要对你动手,也总是要寻个特别的地方给你享福,我对你,实在是比别人对你好得太多了。你承不承认?”
他顺手一点,苏绾“呃”地一声叫了出来:“你这个自私自利,不得好死的魔鬼!真不知玄女到底看上了你哪里?把你当成宝!我若是她,定然将你忘得干干净净,就算是从泥地里乱抓一只蛤蟆,也比你强上十倍百倍!”
未已顶着的是水颜那张被烧得一塌糊涂的脸,表情本来就够狰狞,此刻更是狰狞万分,他冷笑一声,一把扼住苏绾的脖子,“你最好识相些!你以为你激怒我,你那个小白脸来救你的时候就会轻松些?做梦吧你!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我今日一定要叫他有来无回!”
第五十一章 圈套(二)
时间过去了很久,也不见琼舞来救人,久等之下,未已已经有些不安了。他不时地仰头往上望,或是侧耳细听,希望能发现什么有人进来的蛛丝马迹。
他从来都是一个耐心很好的人,为了从蛮荒古地逃出来,他甚至可以等上成千上万年,直到合适的契机出现,他才安然逃走。但此刻他却等不得了,因为他的魂魄太过强大,而寄居的这具身体原本就弱,又莫名其妙地出了问题。若不能赶紧完事,另找一具强大的身体,他的魂魄从寄主身体中散出来,他就是有通天的本领也不会是琼舞的对手,更不要谈什么将殷梨花和追魂铃夺过来。
苏绾躲在角落里,眯起眼睛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未已,纵使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她也能根据他的动作和呼吸节奏判断出他心中所想。她知道他很急,很急,急不可耐,很快他就要忍不住了,因为时间不等他。
果然,时间滑过三个时辰整的时候,未已终于扑过来一把揪住了她的手臂:“他为什么还不来?难道他竟然不心疼你么?”
苏绾翻了个白眼:“我怎会知道?你要去问他才对。”
未已冷笑道:“好,我这就带你的一只手臂去问他。从现在开始,他晚来一刻钟,我就取你身上的一件物品,大到手脚,小到耳朵牙齿,眼睛,鼻子,什么都可以。看他能忍到几时?”
苏绾怒道:“你这是好笑,又不是我让你把我拿来当做诱饵的,你怎能拿我出气?”发了脾气,又换了一张笑脸:“我好歹也算和你有一点点血缘关系啊,你不要这么狠好不好?你再等会儿啊,若是他还不来,我陪你一起去找那东西,他不管我的死活,我也不要管他的死活。反正他又不是我家的源子韶。”
未已瞪了她一眼:“你早有这么聪明就好了,现在么,晚了!说,你先要砍哪里?”说罢,手中突然多了一柄亮晃晃的刀刃,让人一望生寒。
苏绾眼珠子一转,拉起一把长发:“这个好不好?断发如断头啊,反正你要的是给他一个警告么,不要血淋淋的了,好么?”
未已气得手都抖了,拉过她的右手,分出小指,固定在石头上,抡起刀就往下砍。苏绾眼一闭,猛然尖叫一声,好比魔音穿耳,声音直震九霄,竟然震得山洞里的山石“扑簌簌”地往下掉,岩浆狂喷。未已不堪忍受地把头侧了侧,手中的刀晃了晃,“铮”地一声,砍在了岩石上,砍空了。
他忍受不住地大吼了一声:“停下,不许叫,再叫就把你的舌头给割了!”作为蛇,原本是没有听力的,只能感觉到周围的震动,但他上的这具身体是鸩鸟的,毫无疑问,这只鸩鸟受不住这种歇斯底里的尖叫声。这令他原本就烦闷的心情此刻更像是兜了一肚子的火,只想不管不顾地发泄出来,把周围的一切都毁个干干净净。
苏绾却没有丝毫停下来的迹象,拼命地尖叫,只是闭着的眼睛却带了一种奇异的神采,牢牢盯着未已的脸。如果有人能忍受这种魔音,仔细听去就会听出,她的尖叫声很特别,带着某种特殊的频率,一会儿绵长,一会儿短促,完全是跟着未已的情绪变化而变化的。
当未已好不容易忍耐下来,稍微平静一点的时候,苏绾的声音就会猛然拔高,尖锐短促;若是他一直烦躁不安,她就会保持一个频率,绵长有力地拖下去。
终于,未已手里的刀“啪”地一下落到了地上,他痛苦地捂住耳朵,血红了眼睛,瞪着苏绾:“你是谁?”
“告诉你个秘密,人都知道,雕和鹰可以用哨音来控制,其实鸩鸟也可以。我口中的这只魔音哨,正好可以控制水颜的这具身体。”苏绾笑了笑,原本僵硬不动的身子突然动了起来,舌尖一顶,从嘴里吐出一个小巧玲珑的竹哨给他看了看,又缩了回去。她猛地一吸气,气凝丹田,再用全力吹了出来,地动山摇,就算是海啸也不过如是。
未已倒在地上,捂住耳朵,嘶嘶地怒吼着,面孔扭曲变形,全身抽搐,力图控制这具身体,不让自己的魂魄破体而出。他千错万错就是不该上这具身体,但已经晚了,他自身的魂魄原本就受到很大的伤害,若是此刻抛弃这具身体,更是无路可走。无可奈何,他只能强忍。
苏绾并不看他,只把眼睛投向洞口处,只见一个毛茸茸,灰头土脸的脑袋小心翼翼地从那里探出来,惊异地望着地上翻滚的未已,又敬佩地看着她傻笑。她也望着那人微微一笑。
未已挣扎着抬眼一瞧,洞口那里站的人,宛然又是一个苏绾。他惊异地看着立在洞中,发鬓未乱,神情冷然,还在不停吹哨控制他的那个苏绾,猛然明白过来。洞口那个傻头傻脑,灰头土脸的丫头才是真正的苏绾,至于洞中这个装疯卖傻,一步一步将他逼疯的,自然是他等了许久的琼舞。
电光火石间,他突然全都明白了,他中了一个圈套中的圈套。从北辰星君莫名其妙地跑去摘实心果,明珠和逆龙得了机会顺利将苏绾骗出的那一刻开始,这个圈套就已经下了饵。
北辰星君利用他对殷梨花和招魂铃的渴求心理,先是引他至天宫,利用无限天尊消耗了他一半的法力,接着那个神秘的黑海老魔出现,将苏绾劫走。他为了找出苏绾,故意放明珠去给圣灵报信,圣灵和他大战一场,他和圣灵两败俱伤,他佯作遁走,却悄悄跟在明珠身后,找到了苏绾。
他藏在暗处,跟着苏绾和琼舞到了恶魔岛,终于探听得这两件致命之物的藏身之处,用尽心思就是得不到,甚至想接近苏绾都不太可能。于是他盯上了水颜,先换走药柜里的药,再设计让小白伤了自己,利用苏绾的同情心和内疚,顺理成章地躺在了苏绾的床上。
等药出了问题后,屋里如他所愿,只剩下了他和苏绾二人,他便劫持了苏绾,给琼舞留下字条,在这里设了埋伏等琼舞拿东西来换人。他一直以为他的这个计划天衣无缝,他才是等在最后的那只黄雀,谁知从一开始,他就注定了是那只蝉。
他一直都被他们牵着鼻子走,无限天尊和圣灵是专门来耗损他法力,破坏芷风的身体,将他逼到绝处,逼得他不得不抛弃了芷风的身体,上了水颜的身。他以为水颜是他选出来的,这个洞|岤也是他亲自设下的陷阱,其实水颜才是琼舞精心挑选出来,禁锢他的灵魂的陷阱。
而苏绾和琼舞白天当着他骂走小白,苏绾亲自为水颜疗伤,都不过是做给他看的而已。苏绾和琼舞在一夜的依偎中,早就对调了身份。
这个局中,苏绾,小白,圣灵,东煌星君,西乐星君,天帝,天后,无限天尊,明珠,黑海老魔,琼舞,二皇子,包括他身上的这只鸩鸟,无一不是棋子,都是北辰星君手中的棋子。北辰星君苦心布局,就是为了这一刻,顺顺利利,轻轻松松地将他赶回蛮荒古地去。
败在这样一个为了女人什么都不管,让他从来都瞧不起的人手里,实在是让人很丢脸,而要他回到那个鸟不生蛋的地方,比杀了他还要让人难受!未已怒吼了一声,不管不顾地一跃而起,朝洞口的苏绾扑去。
可是,当他的手已经抓到苏绾的衣角的时候,一种诡异的,令人害怕恐惧的感觉突如其来地笼罩上他的全身。苏绾沾满黑灰的手提着一只金铃,慢悠悠地朝着他轻轻一晃,叮当,叮当,铃铛的声音不大不小,犹如微风吹过贝壳做的风铃那般清脆悦耳。
但只有未已才知道,这涂上了殷梨花树汁液的追魂铃,每响一下,都像重锤重重地砸在他的心上,他惊恐地睁大了眼睛,飞快地松手,绕开苏绾,打算冲出去。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先跑路再说!
“啪!”地一声,几根坚韧有力的树枝从他的身后绕过来,缠住了他的身体,越缠越紧,几乎要将他这具身体勒成几截。正是琼舞指挥着那株殷梨花树变了身,化作八爪章鱼,将他牢牢缚住。
未已拼命地挣扎,使尽一切神通,想将这可恶的殷梨花树枝尽数焚毁于熊熊烈火中。但他每挣扎一分,身上的殷梨花树枝越紧一分,他奄奄一息地道:“琼舞,这小鸩鸟好歹也跟了你几千年,你就忍心让她魂飞魄散,形神俱灭么?”
琼舞已经恢复了原身,立在洞中,紫衣飘飘,华美如同盛世牡丹。他微微冷笑:“有什么不忍心的?揽天宫的每一个人,包括我自己在内,都应该为重建魔界奉献自己的所有。水颜她应该感到骄傲才是,并不是们一个人都有她这样的运气,能立下如此汗马功劳。”
未已一愣,哈哈大笑起来:“好啊,既然如此,我也不和你多说了,想必琼丹也是和你一样的想法罢?”这是他最后的杀手锏。
琼舞闻言,果然停了一停,皱眉道:“他在你手里?”
未已得意地笑:“那是自然!苏绾,你不是一直都在问我芷风的去处么?我今日就告诉你,他也在我手里。我的脾气你们知道,我不介意让他们俩跟我做个长随。”
苏绾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用力晃了晃手中的追魂铃:“你是动乱的祸根,若是能将你收了,想必芷风下一世会得到更好的福报。”
苏绾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未已把目光投向琼舞,琼舞一脸的难过,说出来的话却气死人:“我也是这样想的,我父皇原本早就不是这个尘世的人,他一心想要的就是恢复魔界的荣光。他的牺牲不但能助我恢复魔界的荣光,还能为他的下一世谋得更多更好的福报,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叮当!”苏绾手中的招魂铃向他发出热情的邀请,无数看不见的手,狂热地向他伸过来,要将他的灵魂从水颜的身体中拉出来,再往招魂铃里拖进去。
未已隐隐看见另一个他,自水颜的百会|岤中缓缓升起,他拼命挣扎着,却敌不过那丝丝缠绕的殷梨花树枝,漫过水颜的躯体,将无形的他牢牢缚住,缠得密不透风。他死死揪住水颜,就是不肯放手。
苏绾道:“不要做无谓的挣扎,你争不过的。你实在是太任性了,我原本是同情你的,可一想起你做的那些事来,实在无法再继续同情你。”
未已绝望了。这一次回去,玄女必然会狠狠惩罚他,折磨他。说不定她还会关闭蛮荒古地,永远都不会放他出来了。可那又怎样,只要他还活着,他就还有机会继续逃。他闭上眼,准备接受新的旅程,重新开始寂寞如雪的人生,他松了手……
就在此刻,“呱”地一声乌鸦叫,小白从苏绾身后飞出来,怒目而视,挥舞着它的翅膀和爪子,恶狠狠地朝未已扑过去,白惨惨的天火瞬间将未已和殷梨花树枝吞没。
殷梨花树枝以看得见的速度萎缩变黑,未已诡异地弯了弯嘴角,真是天助他也,这白痴乌鸦,好事干不了,坏事最会做。就是殷梨花树枝条松了的这一瞬间,给了他最佳的反击机会,他拼尽全部的力量,捏了个法决,趁此机会就要挣脱!
苏绾和琼舞大惊失色,一个催动手中的金铃,一个催动殷梨花树催生新的枝条,势必要将未已牢牢缚住。未已却已然得了势,水颜的那具身体飞速膨胀起来,将殷梨花新生的树枝尽数挡去,而原本缠在他魂魄上的那些枝条则很快就要燃烧殆尽!
小白见自己闯了大祸,急得不知该怎么办才好。苏绾和琼舞对视一眼,心想,事到如今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未已逃脱,若是让他另寻了合适的寄主,重回来报复,必然会将整个恶魔岛和天界夷为平地。
苏绾将自身的精血凝到舌尖处,咬破舌尖,把精血一口喷在那招魂铃之上,往空中一抛,疾呼一声:“收!”原本小巧精致如同一个李子大小的招魂铃瞬间涨到她的一抱粗,剧烈地震动起来,夹杂鬼哭狼嚎一般的恐怖声音,往未已头上罩去。
与此同时,琼舞将身子一闪,直接没入了那株奄奄一息的殷梨花树中,两者合二为一,用自身的法力控制着殷梨花树的枝条,不惧天火,不屈不饶地往未已身上缠去,试图将他拖入招魂铃中。
却见一串乌木珠子自水颜的手腕处飞出,每颗珠子都涨到鹅蛋大小,旋转着朝苏绾砸去,小白见状,飞身挡上,那珠子冒出一股青光,“啵”一声,就将小白砸得头破血流,一头朝地上栽去。
苏绾已然认出了那就是当初被未已偷走的如意珠,但如意珠已经不再是她从前的如意珠了,不再听她的话保护她,转而要来伤害她,她若是要避开如意珠,势必要失去对招魂铃的控制。自己的生命安全和放过未已只能二选一,怎么选?她笑了笑,放过未已,大家都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