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诂夺下寨堡,是要作为伏击之地。
这里地势险峻、视野开阔。山下,一条蜿蜒峡谷,正是银、夏往来必经之路。寨堡居高临下、控扼峡谷,只要少量军兵扼守,纵有千军万马,想通过,也是难上难。
范仲淹推行寨堡,以防御西夏。不想,这种策略,同样被西夏人学去。横山要道之间,寨堡成群、犬牙交错。即便宋军攻入横山,想要前进一步,也要付出惨重代价。
天光渐亮,起伏的群山,显出苍黄身形。远远看去,左右前后,都有西夏寨堡。种诂等人,已在敌人包围之中。一旦泄露了踪迹,那可真是插翅难逃。
大部人马已趁夜潜藏,分散在四周山间。留下十人,装扮成西夏兵,驻守在寨堡之中。好在,现在天气寒冷,不会有人巡查。只要谨慎一点,一时半刻,倒也不虞暴露。
于飞留在寨中,换了西夏军服。脑袋上,扣着一个头盔,遮住了汉人发式。但此刻,于飞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攥着半截匕首,不停的摩挲着。
翻越葫芦谷时,他的宝贝匕首,被坚硬的岩石崩断。在于飞的心里,这可不仅是柄匕首。而是他与家人之间,唯一的一点联系。如今,匕首被毁掉了。那,还找得到爹娘吗?
葫芦谷,于飞想到那里,暗暗咬牙。
葫芦谷,根本不是人间。下到坑底,眼睛看见的,是一副地狱魔窟景象。山壁底下,白骨累累,堆积如山,连绵十数里。
白骨摞着白骨,尸体摞着尸体。尸体的血肉,还没有化净,奇形怪状、支离破碎。虽是冬天,依然恶臭难闻。惊呆的众人,止不住呕吐。直要把心肝脾肺,全都吐了出来。
尸体的发式,都是汉人装束。
这里的白骨,积了无数年。无数年来,无数的汉人,被抛下了绝壁。一众军伍,都是见惯生死,但面对白骨如山,却是脸色煞白,浑身颤抖。但眼里,燃烧着火焰。
坑底没有路,也从未有人走过。乱石堆积、泥泽遍地,杂蔓枯枝、横七竖八。若要通过,只能举刀劈砍,开出一条道儿来。
好在还是冬天,水流都结了冰,冻的硬梆梆。不然,河水泛滥、沼泽拦路,想通过?真比登天难。
一天一夜行进,终于到了南侧崖壁。山壁浑然一体、光滑如镜,高不见顶、寸草不生。但是,在山壁的脚下,更多白骨堆积,足有数丈高。于飞再也忍不住,哇哇狂吐。
他不敢再看,背起绳索,纵身而上。凭着匕首借力,一步步登上绝壁。壁高百丈,滑不留手,偏又坚硬异常。纵是神兵,也仅入石两寸,于飞攀登的有些艰难。
好在,于飞功法神奇。混元一气力透刀尖,总能破开石壁,挖出落脚之地。眼见就到崖顶,匕首“嘣”的一声,突的从中折断。于飞一下失去支撑,顺着石壁,落石一般向下滑去。
于飞想稳住身形,却哪里做的到?电光石火间,于飞发了狠,一声喝叫,手里的半截匕首,猛地插进了岩石,身子一下顿住。至此时,崖下的惊呼声,才传入于飞耳中。
于飞吊在半空,只觉浑身冷汗森森。被风一吹,寒彻入骨。咬牙振作精神。凭着半截匕首,终是登上山顶。只是这番惊险,让他心头突突乱跳,一时难以平静。
好半晌,于飞才平复心情。解下身后的细绳,放下崖壁,吊上来更粗的大绳。找到一处岩石,把绳索固定住。到了这时,于飞终是躺倒在地,一动也不想动。
“玉昆,伤势如何?”种诂走过来,坐在于飞身旁。
看着于飞萧瑟身形,种诂分外心疼。于飞的心事,种诂很清楚,却不知如何劝慰。那柄宝贝匕首,寄托了于飞的情感。所有对家人的思念,全都藏在匕首之中。
“没事儿”于飞说着一扬手。匕首崩断时,于飞将半截匕首,插进了石壁。用力太狠,手掌被划伤,当时血淋淋的。
种诂抓过于飞的手,看了看伤势。手上缠着绷带,倒是新换的,已经没有血迹。应是恢复的不错,种诂放了心。
“师傅,夏州还有多远?”于飞问道。
“距此地,大约八十里。”种诂说道。
“师傅,我想去夏州。”于飞突然说道。
“不行。”种诂立时拒绝。这件事,源自姚斌的战术,已经说了一路。石彪子和于飞,都想提前去夏州。
姚斌的战术,是要伏击之后,再尾随败兵,混进夏州。石彪子提出了异议,他认为战事一起,夏州必然警戒。逃回的败兵,有极大可能,进不去夏州。
如此一来,混进夏州的计划,岂不完全失败?所以,他提议,派遣一个小队,提前混进夏州,以为内应。于飞对这事儿,一下子上了心。缠着种诂,来来回回,说了无数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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