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轻响看着他话语间呵出的一团团白雾转瞬又消失不见,只淡淡的摇了摇头:“我以前确实只会两种解决事儿的办法,但现在我要学会第三种,我要好好生活。”
那样,我才能在再见到他的时候,像个人样。
剩下一句他没说。一直被告知他们只是吵架闹分手的张维也只得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别熬太晚,而后回家。
办公室只开了自己头顶那排灯,林轻响看了要走向凌晨的时针,面色如常的唤醒电脑桌面打开表格,眼睛盯着上面的数字与人名,手指在键盘上刚敲下一个字母,一滴眼泪掉在桌面,“啪”的一声。
他像是没有看见一般,继续打着字,听着指尖敲击键盘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屋内回荡,直到视线模糊到不能看清屏幕,才抹了把脸,又吸了吸鼻子,一双手一刻不停的回到工作状态,重复几次,他终于不再掉眼泪了。
宋夏消失后的第27天,这是他的日常。
林轻响像一个水性极差却漂浮在海面的人,看似在循着方向漂流,实际却不着边际,好像习惯了海上生存,却又仿佛随时会溺水而亡。
每一天他都要用尽全力,才能不让自己沉下去。
“你确定只要跟他一起变老就可以了吗?”
深夜街头,少年双手贴于两侧,身体微微前倾,一副仿佛随时都要鞠躬的样子。
“嗯…我知道很难,但是我只要外表看起来是在跟他一起向前走就可以了。”
宋夏扬起嘴角,依旧感觉不到冷的样子。
“对不起!”
顾一果然又鞠躬了,从他俩再次见面到发现自己的名字并没有死亡记录后,他已经不记得这孩子代替他不靠谱的就职组织道歉多少次了。
“都说不用了啊…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已经很好了,现在连工作都有了,不是更好了吗?”宋夏微笑着看着顾一。
顾一有些沮丧的皱着眉,说:“我们老大失踪到现在还没回来…我都不敢想已经出了多少起像你这样的事故了,大家迫于无奈才设立摆渡人这个职位,经常需要晚上出来,很辛苦的。”
“不就是看到了游荡的孤魂就打举报电话吗?这种朝阳群众一样的工作还给这么多钱。”宋夏说:“是好事。”
“…可我们也害你失去了最重要的…”
眼看着顾一又要鞠躬,宋夏赶紧摆了摆手解释道:“又是安排工作又是补偿愿望的,我已经很幸运了。”
“只是变老吗…我本来还以为…”顾一说:“你的愿望会是去好人家出生呢…”
“那我怎么照顾他?”宋夏笑了:“等长到20岁去找40多岁的他吗?这样在一起的时间太短了,我已经错过很多年了。”
顾一顿了顿,说:“算了,感情的事,我也不是很懂。”
“嗯。”宋夏勾起嘴角:“所以你也不会急着去找千丘,对吧?”
“那当然了!他居然做出这种事。”顾一愤然道:“就算结果是造成了我们碰面,我还是很生气。”
“是的。”宋夏说:“他根本就没想过我有没有可能被一刀扎的魂飞魄散,完全是用我来做实验,碰运气,你还是再折磨他一阵儿吧。”
“对。”顾一一口答应,旋即低头看了看时间:“啊,28号了,说来用人的时间算,我跟他好几个月没见了。”
“28号??一月吗?”宋夏像是听到了什么惊天新闻,拿出自己刚被特制过的手机又看了一眼,赶忙道:“我得走了,他肯定——”
想到这儿,一直云淡风轻的表情有了变化,连带着周身的空气都凝重了起来。
没等顾一反应过来,他便消失在夜色里。急匆匆的赶回家,推开门却空无一人。
宋夏环顾了一圈,发现所有的东西都在原位,时间在这间小屋子里仿佛停止了流逝似的,除了——
视线停在墙上的相框,右下角贴了一张粘在白纸上的纸条,那是他在销毁林轻响给骆潇的情书时偷偷撕下来的那句——我看到你时,所有的自信都自卑了起来。
那是两个少年在夜灯下一边琢磨一边写给另一个少年的信。只不过那时其中一个愚笨的人不知道,其实大部分,都是在说给他的。
看到两个字被湿润的晕开,林轻响掉泪的样子顷刻间在宋夏的脑海中浮现,让他不住皱眉,
立刻拿出了手机,时间指向2019年1月28日凌晨两点,他全然没有了平日的淡定,焦急的按出了一串烂熟于心的数字,接通的那一刻,铃声隔着一扇房门,响了。
那声音立刻被打断,紧接着就是静默,好像呼吸都需要胆量。
林轻响站在门口,并非不想出声,只是在看到这个号码的时候他便喉咙紧到发不出声,胡乱接起来后就失语了,可他太害怕对面的人消失不见,强迫着自己张了张嘴发出了一个嘶哑的单音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