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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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在眼里,他只是不解。他与天之佛同床共枕三十几年,他太熟悉他的睡颜了,躁郁的、压抑的、隐忍的、沉静的。他从未见过眼前的静谧温柔,天之佛睡得很沉,风雪声刮进屋内也没惊醒,倒是质辛跳了起来,与他怒目而视。

    天之厉瞥见了丢在一隅的佛骨天锁,目光寒意逼人。他迈进屋内,一把关上大门,魔族战将们的杀意便统统隔阻在外。他不想吵醒天之佛,压低声音道:“天锁果然在你这里!”

    质辛哼道:“明明是你给我的,见我用不着了,这是来眼红的吗?”

    天之厉怒道:“胡说八道!明明是你盗走了佛骨天锁,还好我在上面留了标记。发现不见,这才一路找来。”

    质辛冷笑道:“我天天和母亲在一起,别说没时间大老远去偷天锁,便是我偷回来又有什么用呢?母亲已经答应我还俗留下,我要这佛骨天锁岂不多余?”

    天之厉只觉胸口被猛的砸中,痛的他喘不过气来。当日阙阗关之战,天之佛现身力挽狂澜,他搂着质辛安抚,却警惕的望向他。他不指望那目光中能有爱,他告诉自己,哪怕没有爱,有一点点恨也是好的,可他的眼里也没有恨,最多不过警戒,单纯面对一个敌人。

    咫尺相望,叹息间,天之厉一夕白头。

    天之佛的眼中多了悲悯,他望着白发故人,像一位同体大悲的菩萨。他可以以佛法之心爱怜他,却不是他想要的爱情。

    天之厉盯着他怀里的魔皇,那才是一个真正的魔,狂妄嗜杀,一日之内屠尽厉族。十多年的佛法熏陶都无法改变他魔族的本性,他又有何德何能得到他的真情?难道仅仅因为他生于他身,斩不断的血脉牵绊吗?这要自己怎么去比,怎么去拼!

    天之厉走了,七厉目瞪口呆的望着他的白发,甚至忘了撤退。回到皇极七行宫,天之厉消沉了很久。直到今天早晨,他发现佛骨天锁被盗了。在他心里,这条骨链已经成了天之佛的一道缩影,它洁白而美丽,坚硬而残酷,永远不可摧毁,如今却不知落入哪个歹人之手。

    那一刻天之厉燃起了战志,也燃起了怒火。他化光追踪,一路找到了这里,却不想听到了这个消息。天之佛居然为了这小子留下了,他抛下皈依三宝,抛下普渡苍生,全是为了这个小子!

    怒浪在天之厉胸中翻腾,他的骨骼咯咯作响,满头白发因怒气而飞扬。他生具毁天灭地之暗能,若论单打独斗,全天下没有一个是他对手。他一步步走向质辛,好像那不是他的儿子,而是他恨入骨髓的仇人。

    质辛浑身绷紧,倔强的迎向他。

    就在这一触即发的关口,屋子里还是那么暗,只有熏笼里燃着炭火,檀香袅袅,可父子俩不约而同发现,这间屋子变成了一条长河。

    他们脚下不再是坚实的地面,而是流动的河水。头顶的屋顶也不见了,而是无星无月的夜空。他们在这条长河里步履艰难,河水很浅,只没过膝盖,他们的脚却被河床里的泥牢牢嵌住,动弹不得。

    天之厉惊疑不定的望向质辛,发现质辛也同样望向自己。他们瞧着依旧北首而卧的天之佛,他还是没醒,河水流过他的身体,将他的头发散开。那河水漆黑如墨,却不曾污浊了他的长发,白练般飘在水面,形成一道暗影柔情的银涛。而原本屋子正中央的熏笼,鎏金的器皿幻化成一朵金色莲花,飘飘摇摇的浮在河上。

    质辛想起幼时天之佛给他讲过的一个典故:释迦牟尼收完最后一个弟子,便入寂灭乐,于双树间北首而卧,是为圆寂。质辛瞬间失控了,泪水滚滚而落:“你说过陪我的!你说大觉世尊寂灭,众生福尽。如今你也要叫我福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