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马车缓缓的驶进了公叔府的侧门之中。
公叔平脚步有些虚浮的从马车上走了下来,脸上还带着几分不敢置信和惘然的神色。
或许是因为过于分神的缘故,公叔平在走下马车的时候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
一旁的商鞅手疾,一把就伸手扶住了公叔平,轻声提示道:“君上已经在等候了。”
公叔平的身体微微一震,脸上突然露出了有些惊恐的表情,一把抓住了商鞅的手,低声道:“中庶子,若是被父亲知道了这件事情,那我岂不是……”声音之中透出了十分明显的惊慌。
商鞅沉默了一下,低声道:“君上总是会知道的,若是从其他人的口中知道的话,恐怕对于公子更加的不利。”
公叔平并没有放手,反而将商鞅的手抓得更紧了,声音之中带上了几分哀求之意:“中庶子救我!”
如果是在往日,以公叔平心高气傲的性格,那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像商鞅这么一个“区区家臣”求助的。
但是最近发生的一连串事情显然已经打掉了这位公叔氏少爷的傲气,甚至于在遭遇失败过多之后,公叔平整个人都开始变得有些胆小了起来。
商鞅叹了一口气,轻声宽慰道:“公子,这里还有很多下人看着呢,若是传出去的话,恐怕对公子的名声不利啊。”
公叔平愣了一下,随后这才站起了身来,强笑道:“是了,我倒是忘了这些。。好了,我们走吧,去见父亲。”
片刻之后,两人来到了一个充满着浓重药味的房间之中。
即便是已经来过了很多次,但是在走进房间的那一刻,公叔平还是情不自禁的皱了一下眉头。
这里的药味已经浓郁到让人无法忍受的地步了,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怎么能够躺在这里这么多天的。
房间之中只有一张床榻,公叔痤就静静的躺在那里。
两名医者就在房中,看到公叔平和商鞅到来之后慌忙起身行礼。
商鞅挥退了医者,然后走到了床榻面前,轻声呼唤道:“君上,君上……”
连续好几声的呼唤之后,公叔痤的身体终于微微的颤动了一下,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此刻的公叔痤整个人已经是形销骨立,完全是一副皮包骨的模样,脸色也变得十分的惨白,看上去像死人倒多过像是活人。
公叔平不敢怠慢,赶忙朝着公叔痤行礼:“儿见过父亲。”
看着自家父亲的这般模样,公叔平的心中既有着对父亲被病魔折磨的不忍,更多的则是心中那不平的愤恨。
如果自己的父亲还健康如昔的话,那么偌大的公叔氏又怎么可能会被吴氏这样欺负到头上来!
在听到了公叔平的声音之后,公叔痤的眼皮颤动了好几下,终于缓缓的睁开了。
又过了好一会之后,公叔痤虚弱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平儿,你回来了。”
公叔平恭敬答道:“孩儿回来了。”
公叔痤道:“事情、事情……如何了?”
公叔平的脸色一苦,心道果然还是来了。
说实话,公叔平的心中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将自己今天可耻的失败告诉自己的父亲,但是他也很清楚,商鞅刚刚对自己说的话是对的,只要公叔痤不死,那么就没有任何事情能够瞒得过自己的这位父亲。
于是没奈何之下,公叔平只好噗通一下在公叔痤的榻前跪了下来,悲声道:“孩儿、孩儿有负父亲的重托,没能够把那吴杰绳之于法,却是被他侥幸、侥幸给逃出生天了!”
公叔平的这句话说完之后,房间之中顿时就是一阵沉默。
足足过了好一会之后,公叔痤才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叹息:“没死吗……究竟是怎么回事?”
知道自己父亲如今的身体不好,所以公叔平尽量用最简短的语气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完,然后带着颇为愤恨的语气道:“父亲,现在这些人看到您病倒了,一个个都不把我们公叔氏给当一回事了,父亲您可一定要早日好起来,重振我们公叔氏的声威啊。”
公叔痤又沉默了下来,他的身体一动不动,看上去似乎已经睡着了。
良久之后,直到公叔平都已经有些忍不住想要起身去看看父亲是不是真的睡着之时,公叔痤的声音突然又一次的响起了。
“出去吧。”
公叔平微微一愣,以为自家父亲说错话了,有些不确定的问道:“父亲?”
这一次,来自公叔痤的回答依旧:“滚出去。”
公叔平的脸上一片涨红,但也不得不应了一声,有些无奈的起身出去。
商鞅同样也跟着公叔痤朝着外面走去,但才走了两步之后就被公叔痤给喊住了:“公孙鞅,留下。”
商鞅愣了一下,停住了脚步,看了一眼身边的公叔平。
公叔平嘿了一声,朝着身后的床榻努了努嘴,然后转身大步而去,走路之时的脚步踏得极响。
商鞅看了一眼远去的公叔平,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身回到了公叔痤的床榻边上。
“君上,臣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