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演死了?”
宛城府衙的书房里,高伯逸面色不善盯着杨素的脸问道。高演这厮,要自杀干嘛不早点自杀,逮着这个时候自杀,不是恶心人是什么?
高伯逸快要气炸了,却没办法对一个死人发火。
看到高伯逸投来探究乃至怀疑的眼神,杨素长叹一声道:“主公不必怀疑卑职的头脑。活着的高演,可以更好的打击高氏一族的威望,为主公铺路。
杨素就算是再蠢,也不会私自去处决高演。”
高伯逸微微点头,确实,以杨素的智商,断然不至于做这么蠢的事情。
“此事,你怎么看?”
高伯逸沉声问道。
“唉,这个高演啊……”
杨素垂下头,满肚子的话不知道要怎么说才好。
“高演呢,大概是看出了我们的谋划,所以故意不想让我们如愿罢了。偏偏,现在还奈何不得他,主公您说呢?
要不这样,我们现在火速赶到虎牢关,然后带着人运送他的尸体到邺城,主公也该回邺城主持大局了。”
主持大局!
杨素倒是给高伯逸提了个醒。
高演身亡的事情,会给自己的计划造成许多变数。至于王琳等人,可以按部就班的回邺城述职,给予封号和官职。神策军也可以按原定计划回邺城修整补充。
唯独此战大胜后的朝会,没有自己是不行的。
“事不宜迟,现在就走。”
高演死了,可是高延宗还活着。温水煮青蛙,可以把高演批倒批臭,踏上一只脚都没问题。然而对于活着的人,还是要尽量宽宏一些。
这也算是某种程度的“刚柔并济”。
“主公,还有件事。”
嗯?
高伯逸奇怪的看着有些扭捏的杨素,疑惑问道:“还有什么事?”
“那个,此番洛阳遭遇大劫,许多元氏族人死于非命。高演在洛阳的时候,顺便劫掠了这些人的财产。现在这些钱财都在我们手里了。若是充入国库,不过是便宜杨愔等人。
卑职以为,主公以后办大事也是需要钱财的,不如……主公拿着?”
杨素从袖口里拿出一本厚厚的册子说道:“主公,卑职已经登记造册了。”
高演那个时候自己都忙不过来,他难道会有时间去找元氏一族的麻烦?杨素这个谎言可撒得不怎么高明。
高伯逸何等样人,一听就听出来这里面的话术。
元氏族人死伤无数,财产被抢是事实,可是他们是因为高演才遭此劫难,却未必是事实。说话半真半假,才是高明的谎言,对此高伯逸心知肚明。
“如此也好,神策军经此恶战,也是该补充一下了。这些钱就充作军资,嗯,专门安置从军家属。”
杨素厉害,高伯逸也不是吃素的。如果自己的钱充作军资,那么,不过是负责士兵日常的伙食,兵器盔甲火药等辎重。
在士兵们眼里,这些东西,都是你应该备齐的。如果不能备齐,那么他们以后抢到了战利品,亦是不会上缴。
他们怎么可能会把你当做衣食父母?
一家公司为员工开工资,难道员工就会对公司感恩戴德?更何况在这个“公司”工作非常危险,做一次“业务”,就要死不少人。
作为员工,你会对“公司”,对公司的“老板”心怀感激?
怎么可能!
但是,“公司”若是能解决他们孩子的读书问题,家属的安置问题,等等这些,“员工”们的想法就会不一样了。
这是一个很浅显的道理。
“阵亡的士卒,抚恤的钱从这里出。邺城的学堂也要扩建一下,这次不是有很多周军战俘么,让他们去做。”
听到这话,杨素松了口气。元氏的人,这次有不少人给高演帮忙,出钱出人,至于这些人到底是怎么想的,杨素也是有些不解。
大概,还是嫌手里的鸡蛋太多了吧!
所以当周军败退之后,杨素一到洛阳,第一件事就是挨家挨户的清洗!凡是跟高演有关联的元氏一族,直接灭门,寸草不生。
为什么杨素要做这种事情呢?因为高伯逸不能去做这种事,但是他又真的很需要钱财,也很需要清洗这些前朝的皇族势力!
这正是表忠心的时候,做起来不动声色,也不需要去表功,懂的人,自然懂。
“洛阳经此劫难,生灵涂炭,是时候要休养生息了。你随我一同入邺城述职,之后经略洛阳,勘探合适的筑城地点,我打算重筑洛阳新城。”
高伯逸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
筑城并不稀奇,可是在洛阳地区筑城,那就意义非凡了。
这么说吧,自东汉定都洛阳以来,哪怕是北魏,也没有被城池毁掉重建。依然是在汉洛阳城的基础上改建的。
而高伯逸居然要建“洛阳新城”,其胃口之大,起码是北魏孝文帝这个级别的。更深一点说,杨素可以想象,高伯逸的目标,一定是要建立一个与众不同的泱泱大国!
否则何必这么折腾呢?
“主公……是想迁都洛阳么?”
杨素压低声音问道。
不得不说,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
高伯逸微微点头道:“邺城虽然富庶,但易攻难守,不是做都城的地方。
洛阳四通八达,又有小四塞之称,最适合做为都城。不过此事不急,筑城用的钱粮,人力都是个问题。周国未灭,现在洛阳还随时受到周军兵锋的威胁,时机并不成熟。
留待以后吧。”
杨素微微点头,他大概已经猜出来高伯逸的连环套到底要怎么玩了,果然是要“从长计议”。
……
从蒲坂城出发,沿着一路渭水一路西进到长安,等看到长安城城门的时候,宇文邕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来了。
此番出击洛阳,历时大半年,其中苦涩,当真是一言难尽。虽说试探敌国实力很有必要,但此类的“试探”,代价实在是太大了。
大到宇文邕都觉得有些输不起!
关中入冬比东边稍早些,前两天已经下了入冬的第一场雪。长安城门外,一个穿紫袍的官员正双手拢袖,安安静静的等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