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声势。
“卑职知道了,主公还有什么吩咐?”
“暂时没了。高氏一族,以后你姑且不要去动他们了,懂么?”
“卑职明白,以后主公说对付谁,卑职就对付谁。”
刚才在崔泌面前口若悬河的鱼赞,此刻小心谨慎如同鹌鹑一样,高伯逸说什么就是什么,他鱼赞就是个莫得感情的工具人!
等高伯逸离开很久之后,一直呆坐着不动的鱼赞,这才全身瘫软下来,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手脚都在抖。
“赞哥……很严重么?”
崔泌拿出汗巾,给鱼赞擦额头和脸上的冷汗。谁知鱼赞长叹一声道:“从现在开始,真要老老实实的了……”
他心中有个可怕的猜测,却又不敢确定,甚至都不敢去想。
……
蒲坂城内,窦毅正在巡视城防,马上要春节了,值守的军士,都是魂不守舍,心早就飞了。蒲坂城跟弘农城这样纯军事用途的城池不一样,它除了是一座军事重镇外,还是水路连接关外和关中的节点门户。
漕运十分发达。
城内的居民也很多,特别是流动人口不少。甚至可以用鱼龙混杂来形容。
而春节临近,蒲坂城周边乡镇到城内采购年货的人络绎不绝,更为这座大城带来了无限生机。
一切都安然无恙,一切都运转正常,窦毅轻叹一声,原路返回府衙,然后将自己反锁在书房里。
外出镇守,生活其实是很枯燥的,特别是蒲坂这样的大城,并非前线,遭遇敌袭的可能性极小。
但若是有,则极有可能是发生了“灭国之战”。
窦毅中年大叔吃嫩草,娶了年轻的公主当娇妻,自然没心思在外面拈花惹草。他到现在连个妾室都没有,更别提带在身边了。
若是比这方面,高伯逸完爆他。
可是,现在窦毅也有自己所忧虑的事情。
周国的国运,似乎被打断了。
周国的国势,似乎要倾颓了。
周国的政局,似乎又要混乱起来了。
这时候,作为关中窦氏的代言人,窦毅所能做的选择,其实特别有限。
昨日收到从扶风老家寄来的信,信中就提及,要窦毅做事“悠着点”,不要太过得罪北齐的高都督,甚至要好好利用下姻亲关系,为将来某一条后路。
切莫因为担心宇文邕猜忌,而将婚事推掉。
言辞甚为恳切。
至于家里是怎么知道此等机密消息,只能说或许是高伯逸派人去那边吹风,也可能是家里得到了某些消息,对周国的前景很担忧,总而言之,好像情况不太妙的样子。
还有一件事,也让窦毅有些忧虑。
此次宇文邕率军攻略洛阳惨败,府兵精锐为之一空!为了补充兵员,不得不扩大招兵范围,结果就是,原来府兵的军户数目不太够。
也就是说,授田产生的自耕农数目不够,这件事,乃是日后府兵制度衰败的根本,并不是很好解决。
摆在宇文邕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第一条路就是利用窦毅训练的“和尚军”,将这支军队训练成精锐,弥补府兵的缺口。
这类人问题很大,出家的时候懒散惯了,窦毅训练了两万人,都只敢守着蒲坂,在蒲坂屯田。宇文邕出征的军粮,就是来自这块。
和尚军另外一个问题,就是没有家人的羁绊,战斗意志薄弱。没有亲属家眷的人,很明显生活态度会更洒脱一些。
这些人敲敲边鼓还行,暂时不能指望他们成为擎天之柱。
让这些人还俗后慢慢适应社会生活,娶妻生子,最后慢慢转变为府兵,是一种没有副作用的好办法,可是,这个过程,需要时间。
而宇文邕所缺乏的,就是时间!
第二条路更为艰险一些,那就是包括窦毅在内的关中世家,其实,都是豢养了大量佃户的!这些佃户,募兵则为战士,平日里则为世家的庄园辛勤劳作。
除了基本的温饱外,几乎所有收成都会贡献给世家。这些人,在官府的账册里,算是黑户,也可以说是“不是死人的死人”。
他们是不交税的,对国家机器也没有一点贡献。纯粹是世家的“工具人”而已。
现在,宇文邕似乎盯上了这些人,他想做的事情,不是夺回世家的土地,而是“解放”这些黑户,让他们的名字,可以出现在周国各府衙县衙的账册里。
成为交租缴税的子民,也就是进入府兵的“兵池”。
关中现在有的是田地,缺的不过是种田的人而已!
这一点,不止是他看到了,百年前的刘裕,更早些的桓温,其实也都看到了,并且采取了效果尚可的政策。
虽说治标不治本,但也给当时的王朝注入了一剂强心针。
当然,高伯逸在高洋还在位的时候,也提出了类似的政策,可惜执行的效果也是差强人意。
想起这些事情,窦毅深深吸了一口气,摊开大纸打算写一封回信,想了半天,却不知道要怎么下笔。
一边是“小舅子”和国家,另外一边是家族里的抱怨,到底要如何选择,大脑和四肢,所作出的决定,是完全相反的。
用高伯逸常说的那句话,就叫做“嘴上说不要,但身体还是很诚实的”。
窦毅是可以一心为国,可是宇文邕却盯着他们家的佃户……这要怎么搞?窦毅要怎么说服自己家族里的人?
可是不这么搞,周军的兵员就弄不到,若是跟齐军在玉璧城周边攻防,你没有兵员,最后只能被对手耗死。
“到底,还是输了啊!”
战争的影响,有时候是立竿见影的,有时候,却是存在时间差的。
宇文邕战败了,狼狈回关中,看似敌人没有追来,看似安全了,实际上,只不过是炸弹延迟爆炸而已。
战败的影响,会慢慢发酵出来,皇帝威信的丧失,兵员的不足,世家暗地里的谋算,等等,这些问题,会一个接一个的来。
以如今齐国内部的整合情况看,周国要想通过边境掳掠人口的方式来解决自身问题,不亚于缘木求鱼。
窦毅想了一整天,也没帮宇文邕想个两全之策。他在心中祈祷,惟愿宇文邕不要头脑发热的搞土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