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不会是另一个分尸的现场?又或许只是丁丽外出忘记关门而已?
我拿出手机,拨通了陈柏林的手机。
突然,房间里传来悠扬的法语歌曲《我的名字叫伊莲》,那是陈柏林最喜爱的歌曲,也是他的手机铃声。
音乐如有魔力般吸引着我进去一看究竟,推开门便是明亮宽敞的客厅,空无一人,陈柏林的手机正躺在玻璃茶几上。
五十英寸的电视机正开着,男主播正播报着实事新闻,新闻的内容引起了我的注意,我调大了电视机的音量。
“市公安局指挥中心接到匿名的报警电话,报案人声称在西区街心花园、农贸市场以及走马桥有带血的肉块儿,疑似是碎尸杀人的抛尸地点。市刑警支队第一时间到达现场,并对上述三个地点进行了全面查封和清理勘验,目前已从走马桥下游的河里打捞出一具男性的骸骨,初步确定匿名电话的内容基本真实,目前死者的身份仍在进一步调查之中。”
我在心里无数遍地问着自己,究竟哪里出错了,尸体这么快就被发现了?又是谁报的案?
我听见有人轻唤我的名字,回头一看,穿着便装的丁丽正从卧室里走出来,她微笑着坐在我身边的沙发上,将她的手机并排放在陈柏林的手机旁边,两部手机竟是同一品牌的情侣款。
我突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丁丽脖颈上的链坠,是个大大的字母“e”,我这才想起来,丁丽qq上的名字叫作“ee”,她这个网名,是取自陈柏林辣文的歌曲名中的“伊莲”。
我责怪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儿发现,丁丽就是那位神秘的情敌——“e”小姐。
“原来是你在搞鬼!”我怒视着她。
她反倒表现得很平静:“萧夏,是你杀了陈柏林,还把他分尸了吧!”
我刚想回答,却发现丁丽说话的方式很快,似乎在诱导我,我偷瞄了一眼她的手机,红色的提示灯不时会闪烁一下,我曾经玩过陈柏林的手机,知道那个红灯只有在录音功能开启时才会闪烁。
她明显是在套我的话,我自然不会那么笨地承认杀人,反问道:“既然你说陈柏林死了,为什么他的手机会在你家里呢?”
丁丽走到电视机旁,拔掉了电源插座,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她用一种旁观者的冷静口吻开始向我解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你还记得我们一起去逛街的那天吗?你放在口袋里的陈柏林的手机在商厦里被偷了。”
我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口袋,记得自己当时穿的上衣也是这种斜插袋,小偷很容易得手。
“那手机怎么会到你手里?”我不禁疑惑。
“你是在我买东西的店里被偷的,这名小偷后来被商场保安抓住,商家通过客户信息找到了我,当他们把手机交到我手里的那一刻,我就猜到发生了什么……”
我回忆起那天商厦门口烦人的喇叭里播放的“警方提示”来。
“所以你就来试探我?”我问道。
“没错!那天之后,陈柏林就和我失去了联络,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更何况前一天他还向我求婚了。”
“他向你求婚了?”我感到心房被人重击了一拳,拼命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但是我的眼泪却骗不了人。
丁丽以获胜者的姿态,昂首接着说下去:“一直以来,我知道他暗地里交往着另一个女孩,可我不知道那个人就是你。我以为他突然和我失去联络是去和那个女人分手了,但三天过去了,依然音信全无。开始我怀疑他悔婚了,但我看见你那副心神不宁的样子,猜想也许是他出事了。所以我故意把戒指放在你桌子上,戒指是陈柏林求婚时送给我的,他自己也有一枚一模一样的。如果你杀了他,那么你看到戒指一定会惊慌失措。果然不出我所料,你见到戒指时候的表情让我坚定了自己的猜测。下班后,我跟踪你去了那几个地方,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你会去那几个地方,但当我看到那些野狗向你做出乞食的动作时,我猜到你一定是把陈柏林给分尸了。”
戒指、短信全是丁丽搞的鬼,虽然她说的和真相差不多,但我也可以说她全是凭空臆想捏造出来的,反正没有确凿的证据,否则她也不会用手机偷录我们的对话了。不过,丁丽始终是个祸害,她又是我最憎恶的情敌。我咬着牙,慢慢向茶几旁的花瓶踱去。
“刚才我放的新闻录像你也看了吧,警察破案只是迟早的事,我劝你还是尽早自首吧!”丁丽打起了心理战,劝我道。
“录像?刚才看的是录像吗?”我有点儿奇怪,“我每天都看新闻,为什么我家里同一个电视台从未播过这条新闻呢?”
“你就别在我面前装傻了。”丁丽嗤之以鼻。
我神不知鬼不觉地接近了花瓶,瓶中的蜡梅干枝触手可及,等着丁丽背向我的时机。
“既然你认为是我杀了陈柏林,难道不怕我杀你灭口吗?”
我了解丁丽强势的性格,她在每一件事情上都不愿低头让步,否则又怎么会在知道陈柏林另有女友的情况下,生抢硬夺呢?
“你敢吗?”被我一激,丁丽果然耐不住性子,嘲讽起我来,“我会怕一个手下败将吗?”说完,她倚着客厅的落地窗,眺望阳台外的夕阳,将整个后脑勺暴露在我的面前。
一股熟悉而又的热血涌上脑门,我举起花瓶冲向了丁丽。
“快住手!”有人在背后冲我大声喝道。
卧室里冲出几名警察,他们都塞着耳机,我认出其中一名是港式茶餐厅里的那名服务生,他上身还穿着茶餐厅的工作服。
这一切都是个陷阱,我不顾一切地将花瓶朝丁丽砸去,她尖叫一声侧头躲闪,花瓶“砰”的一声,和落地窗一起被砸得粉碎。
我被几个高大的警察摁倒在地,双手被反剪在背后,磕得我下巴生疼。
丁丽捂着被玻璃碎片划伤的脸颊,指缝间流下的鲜血,“啪嗒啪嗒”滴落在我鼻尖不远处的地板上。
“为什么抓我!你们为什么要抓我!”我突然觉得自己说话的语气很像林捷。
一名警察用不带任何感情se彩的语调对我宣布道:“你涉嫌杀害男子陈柏林,并分尸抛尸。本来我们没有证据,可就在一分钟之前,已经找到了重要的证据,现在正式逮捕你。”我第一次品尝到了手铐冰凉的滋味。
我被从地上拉起来,铐在茶几腿上。警察们兴奋地用对讲机呼叫着总部,在他们的对话中,我仍没有弄明白他们找到的重要证据是什么。
丁丽与我有相同的疑问,她似乎与那名假扮服务生的警察很熟,他正替她料理着伤口,我听到了两人轻声的对话:
“之前不是说没有证据吗?现在有了吗?”
“正在嫌犯家里搜查,应该很快就有结果了。”
“证据是什么?”
服务生迟疑了一下,说:“现在还不好说,听队长说证据就是被害人的头颅。之前发现的尸骸中,没有找到被害人的头颅,所以很可能被凶手藏在了某个地方。但经过对嫌犯的盯梢,我们没有发现其他可能抛尸的地点,所以一定在凶手的家里。”说到这里,服务生有点儿顾忌地看了看其他人,把丁丽往边上拉了一步,压低了声音,“其实之前我们派人偷偷搜索了嫌犯的家,但没有任何收获,不过刚才她的一句话,让队长明白了头颅藏在哪里了。”
“一句话?哪句话?”
“对嫌犯监视期间,嫌犯在家一直看着电视,可刚才她竟不知道电视机里放的是录像,那么她天天盯着的那个电视机一定有问题……”
警察一定能从电视机壳里找到那枚精心防腐包装的头颅,我没有再听下去的必要了。
每当夜幕降临,我坐在没有图像的电视机屏幕前,独自重复想象着以前的旧新闻,陈柏林的头颅安静地与我同在,我幻想着我们如婚后的夫妻般一起看着无聊的新闻。
像工作日早晨的赖床,不想起床却又希望有人拉自己一把。此刻的我反倒释然,背负在肩膀上的沉重负担全部卸了下来。
绷直的身体陷进了沙发里,落日被层层乌云遮蔽,我完全辨不清窗外的方向,一场狂风骤雨眼见来袭。我似乎闻到了仙人球香甜的气味,那株杀人时所用的仙人球也在我身上留下了伤痕。
缓缓解开伤口上的绷带,被勒紧的手掌一阵酥麻,被扎伤的口子上有浅浅的一层深色的结缔组织,这是陈柏林和我之间的唯一的纪念品。他那天不该来找我,不该亲口对我说分手。
不知是手掌还是心里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孤独的人
放弃你。
带着最后的温暖,我独自走向时间的尽头。
chapter 1
塞满冰箱的乌龙茶——你的。
半岁的虎斑纹小猫——你的。
浴室里琳琅满目的洗漱品——你的。
厨房里整套未拆封的刀具——你的。
一抽屉的香奈儿指甲油——你的。
衣柜里的louis vuitton(路易威登拎包)——你的。
枕头边穿着粉红色和服的蒙奇奇——你的。
这间装修一新却了无生气的婚房——也是你的。
你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却是他的。
你失踪后的第一百一十四天。
我从朋友口中得知你已经订婚的消息,心中仅存的一点儿幻想顷刻间崩塌了。
我走上街头,在众人奇怪地注目下猛灌着烈酒。我开始去各种各样的酒吧和夜店,我在那里纵情狂欢,夜夜笙歌,每晚花许多钱和那些像你的女人上床,在我们曾经一起躺过的双人床上。当钱包和我的内心一样空虚时,我仍然难以自制地去想你。对我来说,酒精混合着激烈的节奏只是一针效力越来越弱的麻醉剂。
我千方百计转移寄托,可替代品永远只是替代品,你那些美好的影像总在我脑海中挥散不去,房子里到处弥漫着你的气味,每个角落都充满着乌龙茶般苦涩的回忆。铁石心肠的你,背叛诺言,丢下一切与我有关的东西,钻入其他男人怀抱成为可耻的小三儿。
我诅咒你,诅咒你同我一样无法得到想要的幸福,希望你的皮肤变得和树皮一样粗糙,当岁月覆盖你青春美丽的外表后,你成为一个顾影自怜的可悲女人,你的一生终将化为丑恶的灵魂,堕入十八层地狱,品尝冰山极寒的酷刑。
你带走了房子里的所有镜子,有人说是你怕我伤害自己。但我知道,只是你配不到称心如意的镜子罢了。
所有人似乎都害怕这种状态下的我,同事、朋友、亲戚,他们都躲得远远的,只有当我掏出钱包的时候,夜店里那些皮条客阿谀奉承的脸才会挤满在我的面前。
醉生梦死最大的副作用就是让我失忆,我会在锁门的一刹那,不知自己想去哪儿。在银行自动取款机前连续输错三次密码。一觉醒来,自己穿着奇怪的绿色西装,竟想不起自己昨晚在哪儿。
可我就是无法忘记你。哪怕是你死了,恐怕也会像碑文一样铭刻在我心里。
要彻底消灭这种意识形态,就必须摧毁它所依附的个体肉身。
于是,我有了自杀的念头。
chapter 2
我开始考虑各种自杀的方法。
没有铁轨,我也不是海子。
没有双管猎枪,我也不是海明威。
我更没有勇气吊起自己的脖子,在痛苦中慢慢咽气。
所幸,煤气能让我人生最后一段路不至于太过狼狈。
我寻思要不要写一份遗书,却想不到要写给谁,索性把所有值钱的东西集中在一起,谁第一个发现我的尸体,这些财物就归谁了。
逐一锁上了所有门窗后,我来到厨房,剪断了煤气软管,把煤气开到最大,将阀门拧下来丢进了垃圾桶,我了无牵挂地躺在床上,头顶上投下的灯光使我睁不开眼,脑袋一片空白,昏昏沉沉的我拉直了胸前衣服的褶子,等待一氧化碳充满整间屋子,结束我的生命。
恍惚间,我仿佛听见了敲门声。
敲门声越来越激烈,隔着门依稀能听见有个男人声嘶力竭地喊着“救命”。
我起身看了眼时间,距离躺下去仅仅过去了四分钟。
我慌忙打开窗户,关上了煤气阀,定了定神,这才开了门。
外面站着一个脸色苍白,梳着三七分头的矮个儿男人,我认出了他,是我隔壁邻居,平时偶尔照面点个头,算不上太熟,甚至不知道彼此的姓名。
他看到我的一刹那,愣了下神,不知为什么,我看见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恐惧,深色的瞳孔微微颤抖了一下。
或许事情紧急,他顾不上多说废话,急切地央求道:“先生,我太太自杀了,你能不能帮我救救她?”
“自杀?”我吃惊道。
“现在可能还有救,但是我一个人没有办法救她。”说着,他就把我往对门的房子里拉。
救人要紧,我也不好推托,跟在他后面疾步走进了房子。
“有没有打过急救电话?”我问道。
“已经打过了,但是救护车需要十五分钟才能赶到。只要没有发生心力衰竭,就还有救活的希望,一旦呼吸停止超过五分钟,恢复的概率就小于百分之二十五了,所以要抓紧时间赶快救人。”
听了他如此专业的回答,我疑问道:“你是医生吗?”
“是的。”他捋了捋分头,补充道,“不过我是心理医生。”
“那我这个外行人能帮上什么忙?”
他默不作声,只是用力推开了一扇房门,映入我眼帘的是一个吊在半空中的体态臃肿的女人。
我突然明白为什么这个身高不足一米七的男人不能独自营救他的老婆了。
迈过倒在地上的椅子,我和男人一左一右合力扛下了他的妻子,我触摸到她的身体还有余热,将她平放在地板上后,男人连忙开始抢救,为妻子做起了人工呼吸。
救人帮不上什么忙,我一边扶起那把真皮的转椅,一边扫视着整间屋子。看起来是间书房,足有一整面墙那么大的书架上几乎被心理学书籍占据,用来上吊的是一条绿色的尼龙绳,在吊扇底座的挂钩上打了个相当结实的死结,整个场景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跪在地上的男人叹了口气,瘫坐在妻子身旁,看样子是放弃抢救了。
意识到自己面对的是一具死人尸体,颈部那条显眼的红色勒痕,使我胃部一阵翻腾,强烈的呕吐感几乎冲破喉咙,我捂着嘴冲回了自己家的洗手间。
如果邻居晚几分钟敲我的门,我丑陋的尸体也会如此不堪地暴露在别人面前,又有谁会在我的尸体旁伤心落泪呢?
近距离直面死亡后,我对死亡的态度有了巨大的转变,甚至觉得自杀是种愚蠢的行为。我同情起已是生死相隔的邻居夫妻来。
如果连死都愿意,为什么我不能面对她呢?
我决心找到从我世界里消失的她,找回曾经爱她的我,那才是真实的我。
呕吐感似乎依旧没有减退,我意识到这并不是见到尸体后犯的恶心,而是吸了太多的一氧化碳。
chapter 3
她叫丁丽,甲乙丙丁的丁,美丽的丽。她时常这样自我介绍。每当这时,我就会拿她的名字调侃一番,说不会有男人娶一个美丽的过路人。
不曾料到,戏言成真。
不单单是丁丽,连她公司以前一周至少看见我两次的前台小姐,对我也是形同陌路,像是见了怪物一样,连连摆手告诉我丁丽不在公司。
不知道是不是我愤怒的样子太可怕,当我还想追问下去的时候,她用颤抖的手拎起电话叫保安了。
在丁丽失踪以后,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我沿着往日接她下班走过的路,独自走过熟悉的店铺,心中不免有点儿凄凉。
不知不觉,我已经站在丁丽家的楼下了,犹豫该不该上去问个究竟。
可能我颓废的样子引起了对面街边两个闲聊的中年男人的注意,他们径直朝我走了过来。
“先生,有什么可以帮您吗?”他们虽然用了敬语,眼神却充满了威胁。
“只是……刚好路过前女友的家。?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