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当中。
朱由校立于山巅,能看到大半个北京城,可此刻,他却忽然有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好像无论他如何努力都无法融入其中。
他何曾不想有一个好名声,何曾不想在读书人眼中留下一个明君圣君的印象,为此他还曾经不止一次地当众夸过自己不是一个刻薄寡恩之君主。
可是这个世道,必须要逼着他去做一个人人唾骂的昏君,也只有这样,大明王朝才可能有救,也只有这样,他才可能活命,也只有这样,整个炎黄传承才不至于沦为衣冠尽失,人人以争当做奴才而为荣的境地。
不知是不是错觉,此时的徐光启,汪文言,以及一直在一旁侍候的王朝辅等人,看着背对着他们的陛下,忽然能从朱由校的背影里感觉出一种孤独感,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孤独感。
“哈哈哈,大伴,笔墨伺候!”
忽然,朱由校哈哈大笑出声,命令着王朝辅。
此时的他竟然有一种意气风发的感觉,刚才格格不入的孤独感竟然一扫而空。
王朝辅被朱由校此时的状态也搞的一愣,但还是连忙答应一声,下去准备。
当笔墨纸砚一切都准备齐全之后,朱由校凝神静气,开始了挥墨。
徐光启和汪文言起初还不知道朱由校要干什么,可是到了此刻,他们已经明了,陛下这是又要写诗啊。
朱由校在辽东写的第一首诗,徐光启也拜读过,老实说,文采出乎他意料的好,那首诗一出,直接便传遍了大江南北,伴随着陛下当时在民间声望的大涨,之前嘲讽陛下是文盲的言论也一并被一扫而空。
甚至很多大文豪拜读过之后都忍不住惊叹。
可是时至今日,陛下在民间的名声急转直下,前后完全两种截然相反的环境,陛下又会做出怎样的诗呢?
此刻,徐光启忍住好奇,凝神观看起来。
汪文言虽然在辽东之时亲眼见过朱由校作诗,但是此刻任旧禁不住好奇,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独立山巅,冬雪北去,斜树独秀。”
“看万家灯火,林屋尽染;漫山碧透,百楼争厚。”
“鹰击长空,戎马蹄疾,万类霜天竞自由。”
“怅寥廓,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缓缓放下毛笔后,朱由校看着自己面前的这首诗,想到了一位伟人。遥想他当年面对的是何种处境呢,人生低谷也莫过于此了。
炎黄前路迷茫,全世界的力量都在阻止着炎黄百姓的崛起。可是他依旧豪情万丈,能写出这样激昂的诗来。那该是一种什么样的心胸呢?
朱由校暗自苦笑一声,自己这点挫折又算的了什么?最起码自己还知道前路在何方啊。
徐光启和汪文言等人并不知道朱由校此时心里真正所想,他们已经完全被这首诗中所表现出的气势所震撼。
他们本以为陛下此时此地所写出的诗应该是那种满心悲愤类的意境,却不想竟然是这样的豪情万丈。
回过神来后,徐光启疑惑地看了看朱由校,想说些什么,终究还是没说出口。
微微一笑,朱由校知道他们心中所想,因为这首诗现在写出来的只是一半而已。
对于一个如徐光启这样的文人来说,诗只写一半,就卡在那里,仿佛胸中有一口闷气一般,想吐又吐不出来,憋得难受。
可是此时写这首诗的是皇帝,他总不能要求朱由校一定要把剩下的一半给一并写出来吧。
这导致徐光启心中更加的憋屈。
“在这个时代,朕相信没人能够写出另一半出来。只待……只待将来有缘人能将这首诗补齐吧。”
朱由校开口解释了一句,然后转移话题说道。
“刚才汪爱卿献策,劝朕效仿战国时期‘邹忌讽齐王纳谏’。现在朕决定了……”
徐光启以及汪文言齐齐看向朱由校。
“朕决定了,决不退让。西南土司要打,建奴也要打!”
听到朱由校这个决定后,汪文言心中暗叹口气,他只是感觉陛下简直太倔强了,不知这对于大明来说究竟是好事还是祸事。
今日汪文言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就是为了帮助朱由校应付此次处境的,多智如妖的他,常常会得到陛下的诏见问策,可是这一次,陛下却并没有听从他的建议。
所谓效仿‘邹忌讽齐王纳谏’,就是广发旨意于天下,让所有人都可以给皇帝提意见,甚至大声辱骂都可以,以此来收回一部分民心。
也是以此来向世人表明,自己这个皇帝资质平庸,可以打消一部分人对于皇帝的戒心,从而隐退于幕后,然后培养一个强硬的首辅,来替皇帝去办他自己想办的事情。
而皇帝只需要首辅被弹劾的时候,出来装装糊涂,遥控于幕后就好。
今日徐光启出现在了这里,毫无疑问,之前他们君臣商议的强硬首辅人选就是徐光启。
只是令汪文言感到奇怪的是,陛下只是写了这样的半首诗而已,为何前后的心境竟然会变化的如此之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