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师对于普通人的鄙视已经达到了一种病态的程度。

    毕业典礼上，霍布森打断张珏的演讲，那些教师和学生，竟然没有任何一个人站出来阻止他。

    相反，他们甚至觉得他说得对。

    张珏身为一个麻瓜，根本没有资格在魔法师学校毕业典礼上大放厥词。

    然而张珏是何许人，软硬不吃的主。

    当初阿尔弗雷德校长求他帮助教育一下这些高傲的魔法师，他都没有答应。

    哪知这些人竟然主动送上门来，不被打脸都不好受。

    简直作死。

    不过直到这时，张珏仍然没有把他们放在心上，他现在脑子想的，全都是那股古怪的黑色气息。

    他终于想起，自己到底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了。

    在087里，在那个楼梯间的最深处，他见过这种东西。

    如果我们的记性足够好，可以回想一下，在张珏刚刚成为基金会顾问之后，他曾和杨雪两人一起探索过一次087。

    而未来的某一天，不知出于因为什么原因，他亲手杨雪写下的探索记录全部焚毁。

    087是一个足有610层平台的楼梯间，底部有一扇门，门后面，是一道长长的走廊，连接着一个圆形的祭坛。

    祭坛的墙壁上，有三幅壁画，记录的大概是一个恶魔降临的故事。

    从左到右依次是：

    一四只脚八只手的人面怪物在某个人类村庄里展开屠杀，他的脚下全都是村民的尸体；

    数不清的村民跪在一个原形祭坛前，用刀将自己的脸部割下，并虔诚的叩拜；

    祭坛中的石篮里出现了一个蛋，并且孵出了一个婴儿；

    当时杨雪得出的结论是，人类为了打败妖怪，采用某种神秘的仪式，召唤了神明。

    但张珏却觉得，凭这三幅壁画根本不能还原事情的全貌。

    为了搞清楚087存在的意义，满足自己那屎一样的好奇心，张珏鬼使神差地用手摸了一下那祭坛中央的石篮。

    然后他的意识便被剥夺了。

    后来他和杨雪说，他做了个春梦，但所有人都知道，那明显只是托辞，在那段时间里，他明显经历了什么其他的事。

    他没有告诉杨雪，他其实没做梦，他之所以不能动，是因为他的意识，跟随着这个祭坛，回到了不知多少年以前。

    那是人们还懵懂无知的年代，没有科学，只有神学。

    在人们的眼中，太阳，月亮，大地，天空，一切都是神明的造物。

    雷霆雨露，俱是天恩。

    哪年风调雨顺，是神的恩赐。

    哪年颗粒无收，也是神的惩罚。

    人们开始进行祭祀活动，他们企图用自己虔诚的祷告，感化那些神明。

    于是，一种新的职业出现了——巫师。

    这里的巫师指的并不是杜鲁克那样使用黑魔法的魔法师，而是那些专门用来与神明沟通的人。

    在那个年代，几乎每个国家，每个城市，甚至是每个村子，都会存在这样的人。

    他们自称可以与神明对话，传达神明的意志。

    于是，他们便也被供奉了起来，等人们需要他们的时候，才会出来做法。

    没有哪块土地可以年年丰收。

    张珏的意识在空中飘荡。

    他看到人们请来了巫师。

    那是一个身穿黑袍的男人。

    他在庙里闭关了七七四十九天，然后抱出了一颗蛋。

    就是石篮里的那颗蛋。

    在他的指挥下，人们搭建了一个祭坛，雕刻了一个石篮，将那颗蛋放了上去。

    没过多久，蛋里竟然孵出了一个婴儿。

    打那之后，人们果然又过上了风调雨顺的生活。

    但无论人们怎样抚养那个婴儿，喂他奶水，他就是长不大。

    好景不长，几年之后，一场更大的旱灾来临。

    整整三年，滴雨未下。

    巫师又开始向神明祈祷。

    这一次他没有闭关，而是直接向人们传达了神明的旨意。

    人们需要向神明献出贡品——就是他们自己的脸。

    因为婴儿的事，所有人都对这个巫师深信不疑。

    一部分村民自告奋勇来参加了这场古怪的仪式。

    他们虔诚地叩首，并且将自己的脸割下来，献给神明。

    仪式完成，石篮里的婴儿迅速地成长起来。

    然而令所有人吃惊的是，它并未长成一个人——或者神，而是长成了一个四只手八只脚的怪物。

    他从祭坛上一跃而下，将所有参加祭祀的村民屠杀殆尽。

    张珏的意识漂浮在天空中，见证了这残忍的一幕。

    而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他和杨雪两个人的猜测全都错了。

    观看壁画的顺序应该是从右向左。

    这个四手八脚的怪物，竟是人类自己召唤出来的！

    这确实出乎了张珏的意料。

    他本以为事情会就此结束，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令他感到更加疑惑。

    这一部分，是壁画上没有的。

    事件发生了反转，那黑袍巫师竟与那怪物战斗了起来。

    一番激战之后，他将那怪物打败。

    怪物被削去了所有的手脚，捆在木桩上，动弹不得。

    黑袍巫师让剩下的村民将它烧死。

    那怪物被火焰吞没，化成了一缕黑色的气息。

    原本事情到这里就算是圆满结束了，但是张珏注意到，那股黑色的气息并未完全消散。

    它们聚集到了一起，重新组成了另外一个东西。

    雾气不断盘旋，形状也灵活多变，如果非要让张珏来形容，那好像，是一个陀螺。

    张珏驱动自己的意识，想要上前查看。

    但是忽然，他感觉危险临近。

    即便他只是以意识的状态，重温当年发生的故事，然而那团黑色雾气，却可以跨过时间的限制，对他造成伤害！

    这是什么样的力量！

    张珏不敢托大，离开了雾气的范围，他的意识也随之恢复。

    他没有和杨雪提起这段经历，一来因为他们当时身处087，危险还没有解除，二则是因为没有意义。

    根据那群村民的衣物和建筑的样式，这个事情保守估计也已经发生了上千年，或许还要更早。

    无论是那些村民，还是那团黑色的雾气，都已成为历史。

    087是谁建的，壁画是谁画的，087-1（那张脸）和那些布偶到底是做什么用的，都不得而知。

    那时候的张珏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他现在会在千万里之外的英国，重新见到这种东西。

    那黑袍巫师是杜鲁克吗？

    张珏思索着，但是他觉得不像。

    虽然他们都被叫成“巫师”，但他们应该不是同一个人。

    黑袍巫师在和那个怪物战斗的过程中，张珏没有看到他使用魔法这一类的东西。

    两者应该没有关系。

    但不管怎么样，这座镇压着杜鲁克的山脉下，竟然散发着那种黑色的幽暗气息，这位大名鼎鼎的巫师，绝对和那个怪物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不过张珏并不打算深究这件事。

    因为没必要。

    不管那个怪物曾经做过多么丧尽天良的事情，都已经成为了历史，被深埋在087和魔法学校这座山的地下。

    只要那东西不主动来招惹他，他也不会无缘无故去挖别人的坟。

    ……

    以上这些都只是张珏的思想活动。

    事实上，他的肉体现在正站在魔法学校毕业典礼的演讲台上，经受着所有魔法学校师生的质问和考验——作为一个麻瓜，他凭什么站在讲台上，给这些即将毕业的魔法师们做演讲。

    面对质疑，他的回答，也十分有力。

    “我要给你们演讲的题目是——这个世界，不只有魔法。”

    然而当他说完这句话，所有学生，包括老师，全都露出不屑的笑容。

    难道他们不知道这个世界不只有魔法吗？

    这个世界上，除了魔法之外，当然还有许多其他的东西。

    但难道这个来自张顾问不知道，正是因为有那些东西的衬托，才让魔法显得强大吗？

    麻瓜们打仗，需要武器，需要枪炮，而魔法师，只需要一根法杖。

    麻瓜们生活，需要汽车，需要房子，需要各种各样的设备，而魔法师，还是只需要一根法杖。

    可以说，对于魔法师们来说，法杖在手，天下我有。

    不说别的，就这座建立在在这几千米的高山上的魔法学校，就足以让那些麻瓜们叹为观止。

    像埃及金字塔，狮身人面像这种“神迹”，在魔法师们看来，不过是小儿科。

    几名土属性的大魔法师，用不了一个月时间，就能建成一座一模一样的，甚至比它们规模还要庞大。

    霍布森嗤笑一声。

    他没有说话，而是向旁边的毕业生们看了一眼。

    隐藏在毕业生队伍中的罗伊特心领神会，大声喊道：“少在那装模作样了，你以为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大家就会觉得你说得对吗？阿尔弗雷德校长一定是受到你们的蛊惑，魔法学校才会没落到现在这样！你根本没有资格站在那里！”

    张珏不过是受邀来给这些毕业生演讲，他和魔法学校的没落可以说是半点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