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去吧,贫僧会劝皇上放人的。”
魏楹一揖到底,“多谢大师!只是,此事事不宜迟!因为安王要以此为契机,拉皇上下台呢。”
了尘默然了一会儿道:“皇家世世代代的兄弟相争,真是没有个止息。”当年父皇病入膏肓,那对母子要杀自己兄弟二人,他也受过大皇兄不少欺负。一时气恼之下,就趁着在书房一起读书的时候在大皇兄的茶里放了些东西。七天后,大皇兄就离世了。自己接下来半年就没能睡着觉,最后便来此地出家了。这是个小庙,所以不会有多少达官贵人来。他也深居简出,避开众人。这些年竟没被人发现。
魏楹退了出去,到门边时说道:“我会将这个秘密带进棺材的。”
“若是信你不过,也不会叫你进来。既是皇兄看重的人,想来是不会错的。”
魏楹转身之际想,这位大师的话对皇帝应该影响力不小吧。说起来,他能坐了龙椅,多亏了这位了尘大师。不只,先皇能坐上龙椅,都是托了这个兄弟的福。
当晚回去,魏楹辗转反侧,愣是没睡着。林子钦已经打发了十二个人过来。他也知道这里头的轻重,不单是为了沈寄才出这一份力。毕竟他们家的荣华富贵是建立在皇帝在位的基础上的。还说皇帝真的被安王搞下台了,林家作为前国丈绝没有好果子吃。还说他夫人已经设法在那几户人家的女眷面前旁敲侧击了一番。只是,还是没有收获。
魏楹把人手收下了,交给十五叔去统一调派。如果了尘大师那里真的劝不住皇帝,他们就晚间潜进去那几家宅子找人。可不是人人家里都有大内高手保护的。
还好西苑就在京中,而且比起皇宫,并不是那么的大。要无声无息的藏个人不容易。若是皇帝浩浩荡荡到外地离宫去避暑,那还真是有可能把小寄也偷偷带去。
不过,万一真有他的心腹之人把人前一步后者后一步弄去藏起来呢,然后皇帝再微服出西苑……,甚至,西苑也可能跟宫中一样,是有密道的……
一想到这些可能,魏楹又难受了。这两个月,他瘦了很多,而且脾气非常地不好。下人都在嘀咕这是出什么事了。之前又是为了什么同奶奶大吵,而且这都要一个月了还不见去接人的动静。可是也只敢背后议论几句,没人敢说什么。
现下有些细处魏楹也顾不得了,要他若无其事的和那个西贝货在下人面前秀恩爱,他实在是办不到。索性远远的打发了去,眼不见心不烦。不然,一看到她,更是提醒自己媳妇儿被人给换了。还有就是,晚上睡一个屋别扭。虽然那个女人表现得一直很合作,甚至对他颇有些逆来顺受的迎合。可魏楹丝毫没有要弄假成真的意思,只能敬谢不敏了。
不过,要去住在宫城附近的那些人家的后宅查探。这自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而且,还非常的得罪人。一旦传扬出去,人家家里没出个的千金还怎么嫁人。被人来后宅逛了一圈,那家里的女眷都还清白么?所以,要是没有完全的把握,实在是不能行这个下策。
好在林家派来的人自然是得用的,而且知道他们到底是为了林家在出力。而自己手下这帮人,这些年也是出尽百宝笼络,至少到了如今挑出来的那些人还没有一个掉链子的。可是,这件事情没有到最后一步还是不能行啊。如今就只好等了尘大师的消息了。
皇帝那边收到亲叔叔打发人送来的消息,说安王已经知道了他将沈寄藏在何处,只等一个合适的契机就要闹开来,让他不要自误误人。况且,强扭的瓜不甜,人家恩爱夫妻,情谊深重。他仗势强插一杠子也落不得好。末了还说请他留下安王一条性命,莫要兄弟相残。
皇帝对这个世人不知的亲叔叔其实挺敬重的,尤其最后还是他替自己说了话储位才尘埃落定。说起来当年太皇太后当年偷偷送小儿子去庙里本是权宜之计,没想到他到庙里住了一段时日,就闹着非要出家恕罪不可。不答应就以死相逼。想来还是那时太年幼,承受不了毒杀亲兄的心理压力。像他和安王争了这么多年,哪里还会顾忌手足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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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v 237 回家(3)
也罢,他就听叔叔的,到时候将安王剥夺王爵贬为庶人,一家子关一辈子,也省得落个杀兄的名声。至于叔叔说的另一件事,让他放了沈寄,这个……
按说,魏持己在自己继位的当口是立了功的,而这一次他说出的事也让自 己费心没有查全的安王的布局浮出水面一部分。
正在犹豫不决之间,皇后身边的人送来清凉解暑的饮品。他前段时日中暑时皇后和沈寄截然不同的表现又浮上心头。
皇帝叫来小多子,“把人给朕带来。”
“是。”
沈寄正在午睡,就睡在揽下的凉椅上。睡得正迷糊被莫语叫醒,老大不乐意。听说还要她去西苑,就更不情愿了。
“夫人,皇上发了话要你去,奴婢等也只有得罪了。还请夫人不要怪罪奴婢。”莫语说完就叫了几个健壮的仆妇进来,沈寄眼见打不过,只得忍了气道:“好了,你叫她们出去。”
不用动手最好,莫语赶紧躬身道:“是。”一边快手快脚的在两个小丫头的协助下给沈寄梳妆打扮,换了一身天水碧的衣裙,看着就很是清凉。
末了莫语收拾出包裹,陪沈寄坐马车过去。
当然不是直接去的西苑,那样也太惹眼了。马车停下,沈寄带了纱帽,由莫语扶着进了挨着西苑的一处低调的宅子。
同时,魏楹那边也得了信儿。沈寄原先住的地方本来就是他的重点怀疑对象之一。只是因为之前她一直困在里头不得动弹,所以无法确定。如今得知有一辆马车从里头的侧门出来,往西苑的方向而去,前后随行的还有二十多名高手。他心头便有几分笃定了。
十五叔道:“大侄子,是不是今晚上……”
魏楹点头,“是,我不能再等了。”不管了尘大师那里如何,既然知道了媳妇儿在哪里,今晚他非得把人弄回来不可。自家的人手,加上林家的人手。原来借人不过是为了踩点,如今确定了便可以再多借一些。
下午的时候,林子钦亲自来了,还另带了几十个人。
“好在不是去西苑救人,是在外头。”他老子本来只打算借些不暴露身份的人就好,可是搁不住他一直劝说。主要还是安王那里也有动手的打算,不然还真是说不动老爷子掏这么多家底出来。本来在林侯爷看来,这就是皇帝养个外室,自家闺女是皇后,外孙是皇长子,碍不到他们什么。可安王也知道了这事,这就关乎到林家的根本了。就是到时候皇帝怪罪,也还有这一说。只是此事过后,还得趁机使把劲儿,把外孙的名分定下来。
皇帝和安王闹到如今这不死不休的份上,不都是因为没有早早立储的缘故么。皇长子来正宫嫡出,本身也很勤学,没 有任何可以指摘的理由。
安王这边也得了消息,不由得笑了几声,“居然去西苑都惦记着要带上啊。孤都快不认得这个老七了。那个女人,记得当年在皇祖母宫中见到过,也不过尔尔嘛,居然把他迷成这样。”
手下的谋士有人不放心,“王爷,这会不会是皇上的障眼法?故意做出痴迷那个女人的样子来,目的就是麻痹王爷。”
安王笑道:“多虑了,他如果要沉迷女色麻痹于孤,大可宠爱新选进宫的小妃子就好,还可以和皇后和林家不大不小的闹点隔阂。犯得着搭上自己的清誉私德君夺臣妻?如果他已经做到父皇晚年那样一言九鼎,四海归心,那这不过是小节。可如今他才登位一年的功夫,闹了出来可就不是小事儿了。更何况他虽然这件事上有些昏头,但其他的事情可不含糊。一切依计划行事!”
到西苑避暑也不忘带上那女人,倒真是看重啊。之前不愿意挪窝,不会就是因为要带那女人多有不便吧。只可惜他还没有完全昏头,要不然把人直接弄到西苑,再揭发出来,那可就好看了,且再等等!
沈寄是晚饭前见到皇帝的,被莫语胁迫到此,她自然没有好脸色给人看。加上夏天本来就有些食欲不振,因此饭都没扒拉几口就放下了,看都不看皇帝一眼。
想着亲叔叔在心中苦口婆心的劝说,皇帝心头堵得慌,“你就这么厌憎朕?”
“你放我回家我就不厌憎你了。”
“你回去以后魏持己也不一定能好好的待你了。”
沈寄冷笑一声,“这都是托皇上的福,我好好的日子要变成七零八落的。你知不知道,我走到这一步多不容易!我一开始只是一个二两银子卖身的丫头,后来自己赎身了,嫁给魏楹堂堂正正的做夫妻。膝下儿女双全,我还有自己名下的产业。对,我还帮助了不少的人,这个先皇也曾经下旨褒奖过我的。可是我做了好事为什么没有好报啊?”
皇帝看着沈寄,那天她质问自己能给她什么,能给她什么她现在没有的?好像没有。现在又怪责他毁了她的生活。难道他真的做错了?佛家说人生有八苦,求不得就是其中一苦,还有五阴炽盛自己也占到了。那么于她呢,就是爱别离,怨憎会了吧。倒没想到他们两人竟把八苦里除了生老病死以外的四苦都占全了。
沈寄觉得他的眼神与往常有异,斟酌了一下道:“皇上,此生你遇上我的时候,我已经是魏楹的妻子了。有些事情就是这样的,晚了一步便是晚了一生。烈女不事二夫,忠臣不事二主,再说魏楹又没有丝毫对不住我的地方。我不可能背弃的。你若肯高抬贵手放我一马,我此生感激不尽。”
“你就不担心日后?”
沈寄一听这话,略楞了一愣,这口气松动了啊,这是怎么就想通了啊。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个事的时候。
“我回去以后,如果他真的介意,那大家好聚好散。我可以一个人好好过的。不管他是把我丢在后宅不管不问还是要跟我和离,我都能活出来。”
皇帝定定的看着她,“晚了一步便是晚了一生。”说完摇摇头,背转过身去看着窗外的荷花池,“你收拾一下,朕派人送你去芙叶的别苑。不过,为防安王半道动手掳人,最好是乔装改扮一番。”
沈寄喜出望外,“真的?”
“赶紧走,别让朕反悔!”
沈寄反应过来,道了声‘多谢皇上下载!’便往外走。莫语奉命为她梳妆改扮,然后混进了太皇太后着人给芙叶公主送赏赐的太监队伍里。
听得她声音里说不出的喜意,还有毫不留恋离去的步伐,皇帝心头叹了口气,终究是求不得。不过今后也就只是求不得了。不会再有五阴炽盛,纵情任性之苦了。
沈寄骑在马上,心头说不出的快活,终于解脱了。可是对皇帝,此时也不知道还该不该恨他。他近乎一手毁了自己十几年努力经营的幸福,可总归也悬崖勒马了。而且,这两个月他对她也还算尊重,不曾冒犯。可是这话说出去,谁信呢?
至少,至少自己可以看到小芝麻和小包子。以魏楹的性子,也不会分开他们母子。如此,也很好了。
路上有百里之遥,沈寄大腿内侧磨得很不舒服,而且夏天的衣服又单薄,因此到的时候下地着实有几分踉跄。旁边的小夏子伸手拉了她的胳膊一把,她借力站好,然后跟着众人捧了太皇太后的赏赐进去。
芙叶笑着出来接了赏赐,小夏子把手里捧着的东西放下说道:“公主,奴才是皇上身边的小夏子,皇上也有赏赐给公主一道捎来。”
其他人等都已退下了,在外头由公主别苑的总管招呼着。现在天色已经很晚了,芙叶留他们明天在走。
“哦,皇兄还有什么给本公主的?”
沈寄上前两步,“表姐,是我。”
芙叶一愣,听出沈寄的声音,“天哪,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啊?”
“你想找个人冒充一下我,今晚跟小夏子住一屋,明早跟那些人一道回去。记得把样子弄像一点。这一路我都没出声说话,应该能瞒得过去。”
要找个身量差不多嘴又紧的小太监还是不难的,芙叶很快让人办妥,小夏子把人带了下去。
芙叶一把抓住沈寄的手,“皇兄这是放了你了?”
“嗯,他让我到这里跟那个人换过来。”
芙叶恨道:“这、这是换过来就能了了的事么!”哪个男人受得了自己媳妇儿被人换去两个月再还回来啊。
“皇上他没碰过我!先不说这个了,小芝麻和小包子呢?”
“吃过晚饭在乘凉吧。你等着我把那个假的给叫来。早知道我就不那么上心看着她学你了。对了,我把你的丫头也叫来。”
季白跟着‘沈寄’进来,一下子看到两个月不见的沈寄,顿时眼圈就红了。
沈寄站起来,“别哭别哭,有什么都回头再说。”一边转向‘沈寄’,“劳烦你,把外衣、首饰、耳环、镯子、宫扇,哦,还有鞋子都还给我。表姐,这个人你先帮我藏在这别苑,好好照看别短了她吃喝,好歹她也算帮我照顾了两个月儿女。”
“好,你放心吧。我要藏一个人还不难。”
“嗯,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我再来处理吧。”
两刻钟后,季白就把沈寄打扮得跟那替身一模一样了。
沈寄站起身来,“我去看看孩子。”
芙叶抓起搁在旁边的宫扇,“扇子拿上。”
沈寄一把抓过,便匆匆而去。
现在太晚,小包子和小芝麻都已经在各自的房间睡着了。他们也问过‘沈寄’为什么爹爹还不来接他们回家,要不他们自己回家吧。‘沈寄’告诉他们京中有事,爹爹说等事情过了就来接他们的。
季白麻利的把被褥凉席全换过,沈寄让把两个孩子都抱到她的屋里,自己坐在床边眼都不眨一下的看着。差一点她就再也不能这样看着他们了。
屋子里还有些热,||乳|母和采蓝本来也在给他们打扇的,沈寄便拿起宫扇,轻轻的给并头躺着的两个孩子扇风。看着看着,她眼眶里就蓄满了泪,然后跟不要钱似的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季白忙道:“奶奶,您别哭啊,回来了是好事啊。”
“恩恩。”沈寄拼命点头,可是却忍不住啜泣起来,只得离了床边到窗口站着。季白跟了上去,小声劝着。两人都没留意,小芝麻偷偷的嘘开了一点眼缝,眼睛里满满都是疑惑。眼角余光瞥到弟弟睡在左手边,小拳头搁到她肩膀上,还有往她身上蹭的趋势。小芝麻跟弟弟一起睡,被啃过两次手,据说他小的时候还咬过自己的大脚丫。也不知这小子睡梦里是在吃什么好吃的。那次把自己啃醒了,他还流着口水在梦中乐呵呢。她把弟弟的小胖手轻轻拿开。娘在哭什么?小白姨又说什么回来是好事啊?不过实在是困,她闭上眼又睡着了。
“奶奶,夜已经深了,您还是早些歇着吧。”
“嗯。”
这会儿夜风已经从窗户吹进来,床铺也宽得很,沈寄洗漱后便上床挨着儿女睡了。
至于魏家,十五叔却是打着人无功而返,“大侄子,该不是弄错了吧。那里就是一个官员的私宅,里头没有大侄媳妇啊。”
“你看清了?”
“嗯,错不了。我特意趁着天麻麻黑的时候去的,放了把小火,那家里后宅的人都出了屋子。”
魏楹蹙眉,是弄错了,还是又被转移了?却也无可奈何。谁料第二天天一亮,芙叶派来送信的人就到了,说沈寄被皇帝放出来了,现在已经和那个替身换过来了。
魏楹楞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然后就让给他准备马。
十五叔闻讯赶来,“大清早的,你这咋咋呼呼的干嘛,你不上朝了?”
“哦,对,找个人去替我告假。”
“你要去哪?”
“我去接小寄和孩子们回来。”
十五叔还以为他说的是那个替身,“你怎么说风就是雨啊?”
魏楹心头正激动呢,一把抱住十五叔,“十五叔,小寄回来了!”
一刻钟后,叔侄俩带了人奔驰在官道上。一百多里,全力奔驰,一个时辰也就到?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