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带着徐云几人走到庭院中心,随后走到左侧的一间小屋门口,恭敬道:
“小姐,苏大人派来的取书仆役到了。”
片刻过后。
嘎吱——
又是一道开门声,小屋里走出了一位女子——或者说女孩。
女孩的个子不算高,身形瘦弱,看上去像一根小豆芽似的,但颜值却不低。
面凝鹅脂,唇若点樱,眉如墨画,神若秋水,说不出的柔媚细腻。
一身翠绿的裙子,在这庭院中显得格外的夺目鲜润。
得见伊人,徐云的脑海中忽然冒出了两个词:
雨打碧荷,雾薄孤山。
想来也是。
能写出“自是花中第一流”这种句子的女子,颜值又会低到哪儿去呢?
当然了。
别看这姑娘温婉端庄,实际上这根小豆芽性情豪放着呢。
打麻将、赌博、酗酒样样不落,曾经一夜豪赌600贯钱结果颗粒无收,颇有些火影里头纲手刚登场的样子。
比如大家都很熟悉的《如梦令》:
常记溪亭日暮,
沉醉不知归路,
兴尽晚回舟,
误入藕花深处,
争渡,争渡,
惊起一滩鸥鹭。
看起来很有诗意是吗?
实际上这首词的意思,是指本姑娘已经喝醉了,喝到连回家的路都找不到了
顺便一提。
这首词刚刚面世不久,也就是这位十六岁的首作。
没错。
这就是李清照。
千古第一才女,大宋第一送财童女,爱喝酒却又酒量奇低的
易安居士。
走屋子里走出后,小李杏步沿台阶走下。
来到徐云等人面前后扫了他们一眼,问道:
“苏大人的借阅文书呢?”
徐云见状主动上前一步,朝她一拱手:
“回禀小姐,文书在小人身上,不过还请小姐先让我等核验书目,无误后自当将文书呈上。”
小李诧异的看了他一眼,语气连带着也重了几分:
“此次苏大人所借之书有不少字形生僻,你可识得?”
“自是识得。”
小李不由又看了他一眼。
其实从当初那句‘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就不难看出,小李是个很接地气又爱较真的姑娘。
这点从来后赵明诚逃跑她写书讽刺,以及举报张汝舟的举动也可以得见一二。
这次老苏向老李借的书里,有几本是黄州特有的当地文集,光名目就繁杂无比,连小李一开始都得查阅资料才能看懂。
因此骤然听闻徐云的‘大言不惭’,小李的倔脾气倒也上来了。
不过这姑娘表面上倒没怎么变化,只是很平常的一点头:
“也是,那就先核验书目吧。”
随后几人走到箱子边,由李管事打开箱子,又吩咐院内仆役在地面铺了一张布,接着退至众人身后。
徐云见状看向小李,得到小李的首肯后,走上前核验起了书籍名目。
“《送黄州林通判列序》”
“《寅恪奇志十二册》”
“《清流先生牝舍记》”
“《赱仐鸔毼》”
“《哿物杂序嘂论》”
唐朝和宋朝的交接其实并不平滑,中间还有个五代十国的割据纷乱年代。
五代十国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里外里六十多年好说呢。
其中黄州正好处于后梁的动荡之地,因此在这期间,黄州的文化与字体相对性的出现了不少异变。
虽然这种异化文字,在宋朝后便逐渐恢复了正常。
但就像后世本土各个地方存在方言一样,异化的文字和语言,是不可能一下就被彻底消除的。
李格非在黄州就职期间受苏轼影响,收集了大量黄州特色的书籍文刊,其中大概有两成与目前大宋的官方文化有所差异。
有些是字体,有些是组合成的字意。
而老李在和老苏写信的时候呢,又显然不可能直接照搬书籍原名。
因此信件中的内容其实是被简化过的,老苏知道名目繁杂,但却不知道繁杂到了这种地步,否则说不定他就自己上门了。
所以小李一开始的想法确实不是傲娇,而是真认为徐云在大言不惭——这姑娘贼着呢,就巴望着等徐云丢脸后开嘲讽了。
结果没想到验着验着,这个看起来有些白净的苏府下人,居然很流畅的将书名都念对了?
合着这年头苏府的文化水平,已经高到这种地步了吗?
一刻钟后。
徐云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拿着一本书走到小李面前:
“小姐,此册书籍与名目所列似有不同,还请您过目。”
小李接过名目和书册,扫视了几眼。
发现正如徐云所说,名目上所写的是《黄州九城八县偏志》,而徐云手上的这本则是《黄州九城八县偏闻》。
虽然都是偏类书籍,但志大多由官方所著,闻就不一定了。
可能是官方,也可能是隐士,甚至一些地主都有可能。
因此二者所记载的内容也可能截然不同,确实全是一次错漏。
面对摆在眼前的事实,小李先招来李管事嘱咐其前去换书,接着又对徐云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王林。”
“会作词吗?”
“不会。”
“诗呢?”
“也不会。”
“写文呢?”
“更不会了。”
“那你会什么?”
“挑水劈柴,还有取书。”
“”
徐云的话小李自不会全信,但眼见对方言辞之中拒意明显,便有些惋惜的摇了摇头:
“词也不会诗也不会,识这般多字,岂不是白白浪费了才学?”
徐云笑了笑,没有和这姑娘争辩。
眼下这位才女尚且待字闺中,无论是人生阅历还是性格,都没有达到真正的成熟期。
也许等到靖康之变后,小李才会对自己的这个问题有全新的答案吧。
总之对于徐云而言,能见到小李本尊,这已经就算达到目标了。
也许今后二人之间,不会再有交集了
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