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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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夜晚才发现老杜并非变坏或变好,他从来就没变过,甚至这所有的人都没什么变化,唯一变的只有他自己。

    蓦地便记起秦淮说他并不能控制一切,也不能战胜一切。体内时刻紧绷的神经在那一刻松掉一半,这没完没了警惕周旋的日子,他是真累了。

    返程总比去时快,哑巴开着车没一会儿便进了城,进城后三辆汽车各朝不同的方向开走。后半夜的城市寂静,夜风习习吹拂身体,他们在火山路公寓的停车场下了车,照旧回到房里。

    这回哑巴开了灯,头顶的光线洒下来,照在他身上。他领子被汗水浸湿半块,也不管,坐去沙发抽烟。哑巴看了看他,打开饮水机烧水,机器的嗡鸣在夜里很突兀。

    茶几上还放着开了口的旅行包,包里叠着几件衣服。大开的窗户刮进新鲜的风,扬起白色纱帘,渐渐沾着湿意,转头一看才知下雨了,接着便响起零零散散的敲击,雨更大了。

    那两只白色花盆还倒在地上,哑巴本想去扶,看了看他,作罢,倒了杯热水放在他面前。

    他回神看着他露出个疲惫的笑,掏出手机放上茶几,又叫他:“你的也拿出来。”

    他便掏出手机也放上去,尔后陪着他坐,那会儿已近凌晨四点。

    二人相顾无言静坐良久,蒋毅忽然掐烟站起来往外走,哑巴照旧跟在身后。他们下楼走出小区,路过一家电器城和一家干洗店,那干洗店身后紧邻着居民区,居民区楼下还有家幼儿园。他在路灯下一路向前,分明已经错过那家幼儿园,却蓦地又折回去,进去小区找见第三幢楼面,再上楼走进狭窄廊道,走近最里面的第二间。

    敲了敲门,无人开门。敲第二遍才发现那门就没锁,于是推开走进去。那房内充斥淡淡消毒水的味儿,窗下一匹沙发,沙发前亮着落地台灯,照亮茶几上的药品,还有沙发上侧躺的人。

    虎皮虽然睡着了,人却极易醒,几乎在他走近的当下便睁开眼睛,从沙发上坐起来。

    他看了看窗外的天:“几点了?”

    “不到五点。”

    “这么早?你这么早来干什么?”

    “来看看你。”

    “狗日的,打牌打通宵了吧?”

    蒋毅笑着点点头。

    “是不是又是小金刚叫你打的?那狗日的就知道赌,你以后少和他打,和他打赢不了钱。”他挠挠腿上的红疹,“说起小金刚,我有一阵子没见他了,这小子是不是嫌我有病不来看我。”

    蒋毅看他持续挠腿:“能抓吗,感染了怎么办,让医生给你开点药。”

    他叹口气,朝茶几努努下巴:“这他妈的全是药,吃的够多的了。”

    蒋毅又看看敞开的门:“睡觉怎么不锁门?”

    “开着吧,没人敢进来,隔壁本来住了个人,嫌药味儿重又搬走了,除了你们几个没人会来。要是哪天我死了,门开着也方便收尸,不然没人发现都臭了。”

    他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又拿起药盒看了看,似看不清,那药盒往眼睛凑得极近,终于看清了,掰两颗就着冷水吞服。

    “眼睛怎么了?”

    “一阵阵的看不清。”

    蒋毅没说话,倚着墙看他。他的身躯在灯影下似疲惫的老马,迟缓而笨重,瘦成皮的面孔像可怜的写生画。

    蒋毅顿了顿:“搞成这样,你后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