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列奈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盯着黑板说,“我不开心。但是我还是为你感到——我不知道。你刚刚的举动很棒,真的。”
“你这样觉得吗?”彼得笑着说,心情好得看起来几乎不像是刚刚被打了一顿,“我刚刚想到你了。我也希望自己能在别人处于窘境的时候给他们一点帮助,就和你一样。”
“但是我不喜欢你受伤。”列奈说,板着脸。从侧面看过去他的瞳仁像是嵌在蓝宝石里的一弯黑羽,清晰地倒映着黑板的影子。
“你也是人,你也会疼的,会感到羞辱,感到愤怒,感到沮丧……一切我不想让你承担的东西。”列奈说,“不是说你承担不了,而是我不愿意看到你承担。这可能是我自以为是、一厢情愿的想法,可是,可是——你这么好,我这么珍惜你。你明白吗,我不想让这些东西和你产生联系……我希望你每天都很愉快。”
谁能冷静下来呢?谁能去夸赞放在心里的人因见义勇为受的伤?
列奈转过头来看着他,眉头微微地皱着,“我真希望自己能鼓励你,告诉你你是个英雄,说‘做得好,下次也要这样’这种话,可是——”他想不出该怎么表达,伸出手去轻轻碰了一下彼得脸上的淤青,叹了口气。
“气死我了。”
那天下午放学回家,彼得果然被梅姨盘问了脸上伤的来由。
“没事,”彼得偏过头去避开梅的视线,“玩滑板的时候摔倒了。”他从流理台上跳下来,装作从容地挥了挥手,“我去看看地下室。”
地下室漏水了,列奈自告奋勇说去看看怎么回事,本领着他把鞋脱了,两人赤足站在地下室薄薄的一层积水里,端详着漏水的冷凝系统。
“是冷凝器托盘或者热交换管的问题吗?”本说。
“应该是充填输送管裂了,”列奈思考着说,“不然不会有积水。……我等会去储藏室翻一翻看有没有备用的。”他听见彼得下楼的脚步声,转过头去看地下室门口,对走进来的彼得笑了笑。
“我回家找找有没有充填输送管,”列奈说,“等会过来帮你搬东西。”他俯身去观察了一下那个输送管,彼得注意到他的眼睛有那么一瞬间变成了淡金色。
彼得难得看见他不穿鞋的样子,稀奇地笑着打量了他好几眼。列奈瞪他,自己也没忍住笑了。
确实是越来越不像是流言中报纸上那个克利斯朵家的公子了。给自己打过鸡蛋,煎过牛排,帮自己打架,现在还挽着袖子和裤脚站在积水的地下室里修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