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忽明忽灭。
太初历六千五百九十九年。大雪第十日。
流月城。
一个多月没有传回消息的暗探终于再次来报。
然而沈夜一看见他手里的东西立刻就蹙起了眉头。
——又是一只偃甲鸟。
前次那一只,他听过里面的内容就叫人放飞回去,银票原样未动,烧掉的引火咒符也另夹了一张。没动任何手脚,收信的人应该不会有所察觉。至于这只鸟再回到谢衣手上时会怎样,他并无十足把握。
不过看眼下这情形是没有发觉。
如果有所觉察,怎么还会蠢到继续用偃甲鸟传信?
只是……这也太过大意。
他将那只鸟拿过,放在掌中仔细端详。
精细程度与之前那只相差无几,只是身形略小,褐羽白首,蹲在他掌心还会东张西望。他试着将灵力注入进去,那鸟却没什么反应,连着换了七八次手法都无甚效用。
问起捉鸟的经过,跪在几步外的暗探回报,这只鸟被发现的地方距离江陵城有数百里,也并不是像上次那般朝着一个固定的方向飞,而是一直在空中徘徊盘旋,乱无章法,后来居然径直朝他所在的方向撞了过来。
暗探有些忐忑地说,也许是出了故障,不辨方向,不能开口,所以被丢弃掉了也未可知。
说完抬起头等待训斥,却发现大祭司脸上的神色并不如他所想的那样沉肃,他盯着那只鸟,嘴角甚至是微微弯起的,眼神变幻闪烁,令人不解。
沈夜说,这只鸟不必再放回去了,你下去吧。
他应了一声是,想了想又问,那西域各国是否还要派人探查,请尊上明示。
沈夜说,查。继而又补了一句:
多派些人手去,不要有遗漏,尤其是——捐毒。
时近日暮,侍女从门口进来禀报,说曦小姐不肯睡觉,廉贞大人问大祭司什么时候过去。
沈夜说,让她稍等,本座这就过去。
说完又看了看手中的偃甲鸟。
……故障。
他玩味着这两个字,低低笑了一声。
他想,那只鸟并没有任何故障,灵力运转十分顺畅,凝音石也并未失效,之所以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因为传信的那个人自始至终一语未发。
你果然是发现了。
这一趟西域之行,你去还是不去?
他又将灵力注进去一些,清光淡淡,鸟雀张了张双翼似要飞起,却被他拢住翅膀一把攥在掌中。
你以为还逃得掉么。谢衣。
凝音石默默启动,忠实地重复着时空彼端,那人刻下的一段静默无言的时光。
九
[归程]
太初历六千六百年。立春。
朗德。
谢衣带阿阮重抵南疆。
发觉偃甲鸟异样之后,他花了不到两天时间迅速将冥思盒中的记忆删减完毕。此前已经把复杂的感情一一删掉,这一次又去除了有关昭明碎片的信息和巫山邂逅阿阮的记忆,冥思盒轻简了许多,只剩下较为重要的事件,一些简单情绪,部分法术和所有的偃术。
再试着将偃人启动,动作语言并无障碍,只是行止间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同了。他依旧在暗处默默看着,最初还有些遗憾,后来却觉得这样也好。
这世间百态,刚者易折,强极则辱,情深不寿。
或许唯有泯灭了